故事由此开始。
夜幕下的京樟河如一尊吞噬人心的巨口般,散发着阵阵瘆人幽光。在此起彼伏的浪潮中不时夹带着一个又一个阴影,起起伏伏。
天风域凉州城,一个在荒古大陆根本无从找寻的边缘小域。此时却如修罗的屠场般演绎着一场又一场屠杀。看似波澜不惊的河面一具具浮尸飘过,偶有月光投下,尽是一张张扭曲到极致的脸、、、、、、
这是一个乱世,一个杀伐横行的时代。在这个世道中活着,或许需要更多具的骸骨来延续。你若不杀人便没有在这个世道中喘息的资格,最终能活下来的无一不是心狠手辣,杀伐果决之人。
好人这种东西?在这个世道中真的不多。就如同端坐在河提上的那个身影一般。
看上去人禽无害,实则杀伐成性。多年来断送在他手中的人命恐怕都比一夜京樟河面的浮尸还多。
而真正让天下人知道有他存在的则是三年前的那场江湖风波,一人一剑一夜之间凉州王府鸡犬不留。几乎在一夜之间声名鹊起。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江湖小辈,转身成了谈之色变的杀戮修罗。多年来很多曾试着挑战过他的人,无一不是成为了京樟河中众多的浮尸一具。
江湖人送外号剑三,暗通报丧之意。
如今的天下已经少有人知道他原本的名字。
他叫李小天一个在寻常普通不过的名字,一个被世道大网包裹住的苦命人。一个被仇恨蒙蔽了感官的狠人。
若要细数起他身上的血债,恐怕任京樟河中的水冲刷三日都难以洗净。就是这么一个杀伐滔天的人,翩翩在这世道中活的如鱼得水。让人止不住去唏嘘世道的苍凉。
河堤上耸立着一排高大的垂柳树,伴着午夜的晚风,挥舞着可恐的爪牙。而此时树下则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一个面容较好的女子。弯弯的柳叶眉,薄薄的红唇,精致的五官,及腰的青丝,一身蓝色的莲花裙罩住了苗条的身姿。
微微的冷风拂动了高大的垂柳,也吹皱了她身上的莲花裙,随风轻轻摇动。河堤边一身长衫的的李小天静静的看着,河堤下滚滚的京樟河楞楞出神。
她就这样站在垂柳树下,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三年来类似的事情她做过很多遍,所以也格外的娴熟。
他们的相识是一个意外,或者说是上天不小心开下的一个玩笑。若上天没开下这个玩笑的话她也许早已经身在扁州城中,安心的做她的少夫人了吧。虽然并不一定幸福到一生衣食到也无忧,可惜没有如果。
接亲队伍途经凉州的时候,她们遇上了李小天。一身白衣染血红的李小天。直至今日每当想起满地的残尸,心底深处都止不住的生出阵阵寒意。三十七人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并未是李小天手软,而是她没在名单之内。用李小天的话来说就是一分钱一分货。
若只是如此的话她早可离去,可惜造化弄人。他揭开了她的红菱。而女子一生只能戴一次红菱,而揭开的那个人也只能是一个人。就这样她跟了他三年。
三年来他很少与她说话,她也很少问他问题。两人似乎在刚见面就达成了一种默契一般。她就如同一个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以前她给自己的一个承诺。当红菱掀开第一眼看到的人,就将是她一辈子要等的那个人。不管是谁,不管他去哪里。她都会跟着他。她是一个刚毅果决的女子。认准的事就绝不回头。
遗憾的是她等来的终究不是满腹经纶的才子,又或者知得了冷热,懂得了风韵的富家公子。她等来的是李小天,一个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杀手。
她犹豫过,也怀疑过。但最终还是像这样跟了他三年。
三年来她从来没问过一句他的从前,他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暖心的话。两人间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在这里等我。”这是李小天对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她经常看见他一个人喃喃自语,又或者午夜梦醒时垂落在脸庞上的清泪。她无数次的去想象过到底需要经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将一个人折磨成这个模样。
最终她还是失败了。一个没有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又怎么知道超越生死之外的痛苦?
牧嫣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对于她来说却又是那么陌生。因为三年来,没有一个人在叫出过这两个字。
一阵稍稍有几分急促的风卷动了树叶,发出沙沙声。隔岸的几只飞鸟,拍翅而起发出阵阵惊鸣。
李小天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时间到了。今晚他要去杀一个自己想杀的人。七年来他无时不刻不在期盼着这一刻的到来。
但他却一次又一次的控制住了自己,因为他要让那个人如自己一般受尽折磨而死。想到这里李小天睁开了眼睛,哪怕夜色昏暗,也依旧可见阵阵寒芒的眼眶。
一口长长的呼吸声自口中发出,一切又归于平静。
伴着斜印在脸颊上的月光,李小天清秀的脸蛋看上去格外的平静。却没人能看透这平静下的暴风雨酝酿到了什么程度。因为他几乎从不把任何事情摆在脸上,不管何时不管何地,你看他都总是满脸的木然。
他摊开右手对着槐柳树下的身影如似在索要什么一般。
不知不觉中牧嫣有了几分紧张,也许连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为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提心吊胆了。
你真的一定要去?”紧张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河堤上微微传播了出去,可换来的依旧是如死一般的宁静。
“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好吗?”声音中似乎有了几丝哀求。
李小天转过了身,依旧是满脸的木然。自始至终没有过一丝的变化,似乎情绪这东西。早已经离他而去。
他就这样看着她一言不发。
气氛微微有了几分沉重,她突然有了几分害怕。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怕些什么?是怕他一去不回?还是怕回来的是一具满是伤痕的尸体?
也许都有吧。清冷的月光斜洒在两人的脸颊上,一个尽是木然,一个神色复杂。
““在这里等我。”
最终李小天还是说出了这一句千篇一律的话,她长出了口气。紧张的心也稍稍松弛了几分,至少他还会回来。
“恩、、、我在这里等你。”说我拿起斜靠在垂柳树下的青钢剑。“剑很快。”她又说了一句。
自始至终李小天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他拿起了她手中的剑。迈上了桥头,消失在了桥面上。
不知不觉牧嫣又有了几分紧张,虽然她不知道李小天今天去杀的是谁。但她依旧能感觉到,今天他的杀心格外的重。
此去有多少凶险李小天几乎从来不会跟她说,今日要杀谁也从来未曾跟她透露过半个字。三年来李小天几乎都是如此,她做过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帮他磨剑。
因为她怕再也没有看到他回来的身影,所以她每一次都磨的格外的仔细。所以剑很快。
河畔此时的街道上一位不速之客挡住了去路,几乎在身影出现的一瞬间所有的家丁都跑了个无影无踪。
唯一剩下了就是一辆华丽的轿子,以及轿前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身材略微有几分单薄。坚毅的神情满是木然,就如似不远处缓步而来的李小天一般。
最终相隔三丈李小天停了下来,看着阻挡在轿门前的少年微微有了几分失神。【好像啊!】这是他心底的话,一如多年前的自己一般。
依稀间似乎在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样的木然一样的森寒。
“你不是我的对手。”丝毫不夹带任何感情的话自李小天口中发出。
少年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但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面孔上的坚毅更重了几分。
“我知道。”’非常简短的三个字自少年口中发出。
“但我还想试试。”
几分僵硬的笑意勾起在李小天的嘴角,兴许是因为太过少见,所以显得格外的僵硬。看上去到不像是笑意,反到是冷笑。
月色下冰冷的青钢剑,反射出阵阵幽光。一道身影兔起鹘落几乎在刹那间便横跨了三丈距离,反射着阵阵寒芒的青钢剑如出洞的毒蛇般,急速充斥在少年的瞳孔中。
几何在刹那之间举剑格挡。
伴随着【铮】的一声长鸣,消廋少年退后了两步。
急速变化的神色表明了内心的不平静。紧握在手中的青钢剑,振动不止。就好似随时都会摆脱手掌的掌控一般。
李小天冷冷的看着不免有几分震惊的少年,仗剑而立声音冰寒。
“你不是我的对手。”
几缕苦涩浮现在了少年的脸上,他又何尝不知。只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若真有选择,谁又情愿过着这生死不由命的日子?
想到这里强自压下剑的振动,转而满脸决绝。
“江湖啊!江湖!”几丝自嘲勾起在嘴角。
右脚微微借力电射而至,冰冷的青钢剑在月下划过一轮圆弧,森冷冰寒。
李小天微微点了点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没有退路便只能前行,前进一步或许万仞缠身,但后退一步绝无生机。哪怕是名震江湖数十载的阁老人物,也只有被一道又一道前赴后继的身影淹没的份。最终成就的是另一颗新星的升起,成为别人路上的风景。
这便是江湖,一个只能进不能退的江湖。一个望不到尽头的江湖,一代新人换旧人。一代新新星,淹旧阳的江湖。
剑若奔雷快若电芒,脚走游龙飘忽不定。
眨眼之间两人交手已经不下数十回合。可畏是步步杀机,招招夺命。两人都是杀手,学的都是杀人剑,会的都是一剑封喉。
虽没有华丽的剑招,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嘶吼。可却比这些更致命,因为稍有破绽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果断冷静一个杀手的基本修养,狠辣无情能让你活的更长久。
紧接着一轮银月弧平地而起,快若闪电般力压而下。一抹寒光如毒蛇出洞,自阴暗处电射而出。微微接触地面的手借力而起,躲过了这必杀的一击。
终可惜的是一步错步步错,长剑得理不饶人。一剑快过一剑,一剑更重过一剑。狂风暴雨般的剑芒似是要将消廋的少年淹没在其中一般。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长剑快的只能隐约看见一道道阴影。消廋少年瞳孔微微收缩,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危机。
可任凭他怎样去看,去观察都感觉每一道剑影仿佛都致命。而又每一道剑影都不致命,一股浓烈的危机萦绕在单薄的身躯上。
【究竟是那一道?是哪一道?】明显留给他的选择并不多,剑芒可以说转瞬即至。甚至都来不及去过多的思考。三道剑芒直指咽喉,心脏,大腿动脉这三处致命要害。
瞳孔微微收缩,长剑自胸前斜拉而上。一举破灭了直指咽喉心脏的两道剑芒,过程如摧枯拉朽,仿若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