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的手段,俞墨卿也只是有所耳闻,但有一个姬彦雪为先例,其凶残程度连她也不敢贸然有所行动,绕了假山外的水池几圈,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只是这假山石的周围略有些不对劲。
重珏道,“要不要找个人进去?”
狄夫人还有些虚弱,略略扶着墙,“没用的,进不去。”
染星已经一脚跨进水池道,“管他什么,我个儿小,我进去先探探虚实。”
重珏折扇一折,忙上前将她提出来道,“小祖宗,你安分点,你们老大都不敢轻易进去,小孩子家瞎折腾做什么。”
染星梗道,“老大向来不喜欢又阴又湿的地方,她就算有胆子,也不敢往前一步。”说完像是想起之前俞墨卿的公报私仇,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染星余光瞥瞥俞墨卿,奇怪的是她这次倒没在意她的抱怨,只一个人站在别处翻翻找着,还时不时用脚踢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浸月疑道,“她干什么呢?”
另三人集体摇头,俞墨卿却突然转回来了,捡了一处石墩坐下,挤出一个笑,“我方才看过了,这个石阵有点意思。”
“晃两下能看出什么意思啦?”染星嗤道。
“这就是你道行不够了。”俞墨卿突然觉得很有必要给染星的嘴巴上道封条,“你若是道行足够,你就是绕着块石头走上一圈,你都能发现不对劲儿。”
染星瞥瞥脚下,正好有块石子儿,忙不迭举到俞墨卿面前,“老大,你看看它有什么蹊跷?”
俞墨卿咳道,“这只是个比方。”
浸月解围道,“那老大你有办法了吗?”
俞墨卿忙正色道,“有。”
浸月大喜,“什么办法?”
“这个嘛。”俞墨卿突然站起来,突然指指染星,染星忙往后跳开,怒道,“干什么啦,你又要公报私仇?脏活累活老子不干!”
听到那个“老子”,在场几个人面色共同一抽,连一直面色如纸的狄夫人都有些不忍直视,俞墨卿摆摆手道,“不是你,不是你。”
俞墨卿指的方向就只有染星和重珏二人,重珏见状面色一变,忙双手护住胸口,“干什么?你有什么企图?”
“我能对你有什么企图。”俞墨卿道,“不过这活儿只有你一个能干。”
“为什么?”重珏惊恐道,“虽说好男儿是该唯大英雄能本色,可此道非我所长,术业有专攻,提笔磨墨字千行我能帮,强人所难,岂是名士真风流。”
这回不用俞墨卿开口,染星已经哼道,“迂腐。”
狄夫人道,“并非因为你是男儿才让你去。”
俞墨卿赞赏点头,“姜还是老的辣,夫人看得清。”
重珏声音都拔了几度,“那是为何?”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樟婆和狄夫人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此阵?”俞墨卿挑眉道。
重珏摇摇头,一脸抗拒。
“因为此阵挡的,并非人族,而是修仙者和妖魔鬼怪。”俞墨卿道,“非人者,像狄夫人,樟婆这样的,稍微走上两圈,便知道此阵有问题,识相的,自然不会硬闯,如果是人,第一,能不能看出这是个阵都有待考量,其二,就算看出来了,知道是齐家的地盘也不会敢闯,其三,狄夫人方才说过,你到此地时,齐家已经破败,恐怕还有不少闹鬼一类的传闻吧。”
狄夫人眉头微皱,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俞墨卿伸出三根手指,“以上,我们其他人要么是修士,要么是鬼怪,只有你重公子,可以一试。”
重珏听她说一句,脸上便白了一分,浸月托着下巴,高深莫测道,“颇有道理。”
俞墨卿挑起半边嘴角,半带威胁道,“不会不敢吧。”
重珏折扇扇的“啪啪”响,像在剧烈的思考,肩上长发被扇的飞起,方才他所谓的名士风流,风度翩翩瞬间毫无踪迹,好在他也不是容易脸红的人,一双桃花眼眯了眯,“对,不敢。”
浸月还是有些怜香惜玉的,摇摇头道,“老大,没其他办法么?”
染星逃脱魔爪,兴奋道,“眼下这不就是最好的办法么,再说了,进去看看能有什么嘛。”
重珏瞄她一眼,风中磐石般巍然不动,嗤道,“落井下石。”
染星毫无愧疚之情,“老大让你去的,我不过助纣为虐而已。”
浸月纠正道,“那叫推波助澜。”
俞墨卿已经习惯性过滤了她们的对话,盯着重珏道,“真不敢?”
她的眼睛本就瞳色较深,只要皱起眉头看人,就多了几分威慑力,重珏似乎是察觉到一点危险的气氛,往后又退了一步,别过头不去看她,扇子挡脸小声道,“不敢就是不敢。”
狄夫人道,“这位公子不敢的话,也不必强求,此处山石确实诡异。”
重珏十分没骨气的跟着点点头,本以为俞墨卿不会放过他,没想到俞墨卿竟然转了身,摊摊手,“竟然你自愿当个草包,那便算了。”
浸月往假山石那边张望了两眼道,“嘿,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人总要多留一手。”俞墨卿道,“进去不敢,抓蝴蝶总该会吧?重公子?”
重珏这回是真的怔住了,脸上风云瞬息万变,此时天气已有些转凉,色彩斑斓的蝴蝶已经消失了个干净,只剩下些灰黄色不知是蛾子还是蝴蝶的东西翩翩飞舞,偏这观音庙前身还是座山水园林,白墙黑瓦衬得那灰黄色尤为显眼萧条,还时不时抖下几簇不知道有毒没毒的粉,让人直打寒碜。
纵使扑蝶是个多风雅的活儿,他重大公子此时也不甚乐意。
“这...蝴蝶,在下可以捉。”重珏道,“可俞姑娘总得有个缘由吧。”
染星道,“还要缘由?总比你进去好得多。”
俞墨卿低着头便饭着这什么边卖关子道,“捉到了我再说。”
她现在当然不能说那蝴蝶是做什么的,也不能说她在草丛里找到了些什么,此话一出口,估计连染星浸月都要胆寒几分。
重珏利落的拨开杂草,里头枯木碎岩上果然停着两只灰黄色的蝴蝶,染星兴奋道,“捉它翅膀!”
蝴蝶像是听到这声叫唤,扑棱扑棱翅膀飞进了一个岩洞中,重珏懊恼道,“差点就捉到了!”
又回头去找俞墨卿,只见俞墨卿端坐在一边的山岩上,手头捻着什么,见他回头,拍拍手道,“别看我,哎呀,我不是不捉,只是这些东西我碰到了就会呼吸不畅。”
重珏只得默默别过头去,继续他的扑蝶大业,回头间浸月已经捉到了一个捏在手上,却不甚欣喜,也没有邀功,仍旧满脸疑云,“这东西丑归丑了点,可怎么说也是蝴蝶,怎么不挑有花儿的地方去,怎么专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钻。”
“还是浸月厉害,一语道破天机。”俞墨卿啧啧鼓掌,朝她招手,“来来来,拿过来。”
浸月依言将那只半死不活的灰色蝴蝶拿了过去,俞墨卿手头已出现一根细若发丝的绳子,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名堂,谁知俞墨卿只看了一眼便道,“放了放了,换个活蹦乱跳翅膀深点的。”
几人只得继续钻进草丛,狄夫人突然笑道,“原来如此。”
俞墨卿道,“这些归冥蝶,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很早了。”狄夫人望着草丛里三个身影,“我被人扔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它们,绕着我转了一晚上,后来,这里的花儿逐渐枯了,只剩下那些竹子,它们也没走。”
俞墨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重珏已然抓着两三只走了回来,“这个可行。”
三只蝴蝶被捏在手里,叶片大小的翅膀扑楞个不停,粉尘翻飞,俞墨卿捏着鼻子挑了一个张牙舞爪的,瓮声瓮气道,“就它了,举起来。”
重珏看着那根绳子在灰蝶身上绕了几圈道,“你这是要放风筝?”
“这归冥蝶有个传说你可知道?”
“归冥蝶?”重珏摇摇头,“不知道。”
俞墨卿手下细线翻飞,“蝴蝶以采食花蜜为生,通体斑斓艳丽,也算符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道理,但你看看此处,萧条凄凉,连蝴蝶也是死气沉沉的颜色,可她们还是在此,你说是为什么?“
归冥蝶在她手中轻轻一颤,周身染上淡色的光晕,俞墨卿双眸异光微动,竟泛出一点红,重珏轻声u道,“此处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花?”
“可以这么说。”俞墨卿道,“曼珠沙华长在三途彼岸的死人身上,花蜜之甜香,足以供奉这些小东西。”
浸月自草中探出头恍然道,“怪不得它们不往别的地方去,阴煞之气养出来的,颜色当然不会有多好看。”
重珏看看她,犹如暖玉的脸瞬间成了冷玉,“所以它们聚集在岩石上是......。”
俞墨卿将那只蝴蝶轻轻托起,灰蝶抬起脑袋,轻轻振翅,好似有目的般绕了几圈,往太湖石中飞去,她轻轻扯住绳子一头,笑道,“重大人是留在这儿还是随我进去。”
染星哼道,“见色忘友。”
浸月道,“我们也要进去!”
俞墨卿眨眨眼,扯扯手里的线递给浸月道,“也行,你们进去,我留下照顾狄夫人和那对祖孙,里面的东西可有意思的紧,你们进去,看到什么,出来要如实告诉我。”
“有意思的紧”语调别有一番深意,浸月缩了缩脖子,刚准备去牵蝴蝶的手停在半空中。
阴煞之物喜食腐尸烂肉,这些她倒不害怕,可这些东西偏还喜欢往极阴之地钻,假山口幽幽暗暗,往里看去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死气,谁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染星站在一侧想了一会儿,讪讪道,“不了不了,我不去了。”
“很好,冲动但不莽撞。”俞墨卿点点头。
待染星浸月一个跑到狄夫人身侧,一个跑去找樟婆,她才跟着蝴蝶的方向往前走去,重珏自觉跟上,却是苦不堪言,假山建在水上,为求风雅,只有几只并不规则的石头做垫,等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才发现里面的空间远比外头大上许多,环境却是更为恶劣。
风灌入太湖石孔洞中,耳中呜呜然鸣叫不止,重珏捂耳道,“好烦。”
“忍着点,再往里无孔之处就好了。”俞墨卿点燃一道火符,洞中瞬然亮起一片暗黄的光,她又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条薄巾递过去,面带兴奋道,“看看这盛况,再往里走,估计更好玩。”
第十七章:石阵2
洞内七孔八窍,温度恒常,脉络无数,每条脉络中均停满了灰黄色的归冥蝶,即便有人走进,也没有一只有所异动,只有一些三三两两的飞来飞去,重珏接过薄巾,虽不知何故,还是学着俞墨卿把它蒙在面上。
重珏道,“你手上这只不会停这儿不走了吧?”
俞墨卿指上细线轻颤,那蝴蝶果然应声而停,僵在空中,她却摇摇头道,“墙上那些,都是死的。”
此地吸引来的归冥蝶虽然多,最重却鲜少有选择离开的,多半进过石阵就选择了留在此地,停在这里的墙壁上,直至死亡。
俞墨卿补充道,“阴气越重,它们越喜欢。”
那只蝴蝶在空中僵住,像是在判断走哪条入口,过了一会儿,又扑棱扑棱翅膀挑了其中一个洞口往前飞入。
重珏道,“它在判断哪里阴气比较重?”
“当然不是。”俞墨卿跟着走进去,“如果是判断阴气,我比它们牢靠,然而这里的洞口处处相连,阴气被分散的差不多少,它这是在回想上一次的踪迹。”
重珏“哦”了一声,突然想起方才洞外有两只直接从岩上小洞飞进去,又道,“如果它飞进去的是岩洞,你如何知道这里能否容纳人,说不定真的只是绕一绕又出去了,根本没有所谓的中心呢。”
“看你脚下。”俞墨卿并不理他,循着蝴蝶的踪迹而去,重珏应声低头蹲下,脚下是平整的石地面,地面上有些发光的棕金色粉末,无疑是蝴蝶抖落的,在那堆金粉中间还有些灰黑色的人工涂抹痕迹,不细看还以为是青石自身所带斑点。
重珏奇道,“这是什么?”
俞墨卿朝他伸出一只手,重珏先是一愣,旋即笑着牵了上去,正待站起来,突然“啪”地一声清亮,接着手背上火辣辣的一疼。
“打我作甚?”重珏捂着手跳开。
俞墨卿眉头皱成一团,上下晃晃手道,“我让你看看,谁让你牵了?”
“哦”重珏颇委屈的凑上来,仔细看她手,借着火光,她的食指指尖与拇指指尖上竟也有同样的黑斑,只不过颜色更浅一些,再加上她方才坐在石头上捻了半晌,只剩下点淡色痕迹。
重珏道,“香灰?”
俞墨卿点点头,“很久以前的,假山后的屋檐下有个石台,上面有不少陈年老香灰,而这里面地下的香灰,应当更加久远。”
重珏道,“齐家人究竟在这里干什么?”
俞墨卿指向那只蝴蝶,扯了扯面纱道,“我也不清楚,你也说过,凡事一环必扣一环,他们总不可能在一座假山石头里点香。”
走过七八个路口,洞中竟有一股越来越深的阴郁之气,呛得人喘不过气来,俞墨卿在一处停下,忽地抬手敲敲黑漆漆墙壁,火符明暗一晃,手敲之处泛出一丝幽蓝的光,像在指点迷境,食指立于唇间,一串似低吟的符咒流出,那蓝光又是一盛,随即黯淡下去。
重珏看得出神,负手道,“你念的又是什么?符咒?道经?”
俞墨卿道,“往生咒。”
重珏道,“给谁往生?”
“墙。”俞墨卿双目微眯,食指自面纱上离去缓缓带出一缕暗红的的游丝,游丝凝于空中,滚雪球般越滚越大,重珏眼睛也越睁越大,红色圆球缓缓靠近方才俞墨卿敲过的石壁,缓缓没入,一切平息,再无动静。
俞墨卿垂下手,叹了一口气。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重珏目瞪口呆,他还以为又要出现什么惊人之景,没想到只是这样,就像一颗石子扔进水里本以为能渐起大浪,结果只是默默地沉了进去,连声响儿也没听到。
俞墨卿早已习惯他这左一个是什么,右一个为什么,只上前继续敲敲那黑漆漆的墙壁,两人都听到一声清脆的炸裂声,重珏闻声警惕地往俞墨卿身侧凑了凑,俞墨卿巍然不动,指节依旧沿着一条直线敲了下去,洞中本就清静,那爆裂声竟越来越响。
等重珏注意到声音从何处而来时,那面墙壁已然碎裂开来,在地上落成一片片红黑的石片,炽热之气扑面。
俞墨卿将蝴蝶收入竹寮,往前一步,表情却已经僵在了脸上,假山中确实有另一番天地,墙后怨气比墙外浓上无数倍,满室皆为封闭,只有头顶一束颇为清浅的阳光投射进来,正巧让她看清正中央石台上的东西,可这里头的东西,任她将万妖集翻上一通也找不出其种类。
洞口不大,重珏侧身进来,咳嗽两声,刚想打量打量,却猛地被一道符贴住了眼睛。
俞墨卿道,“你怕怪物吗?”
重珏:“啊?”
“就是...算了。”俞墨卿手头一滞,惊讶悚然之后她已经恢复了冷静,却对身后还跟着个重珏又有点慌张,一时间竟有些乱了方寸,干脆手上施力将那道符咒死死压在了重珏眼上,才放开手跳上了石台,“你呆着别动!”
石台上是一个人不似人,怪不似怪的东西,周身也无结界,是一具青年男子的身体,可以说是匀称俊美,可此时他赤身裸体仰面躺在石台上,却只能让来者感到恐怖,因为没有哪个人会浑身上下长满怪异的脸,那些脸从脚底蔓延到脸上,老弱妇孺到成年男子,各式各样,表情万千,有的狞笑,有的恐惧,有的疯癫,原本的五官处竟也被完完整整的覆盖,如同肉瘤脓包,无比恶心。
俞墨卿伸手在脸部试探一番,一丝游魂绕过指尖又回到身体内,她能察觉到这人仍旧活着,但却动弹不得,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在石台上一般。
重珏这回倒是极聪明,整张脸被面纱符咒挡住,也未伸手去摘,哼哼唧唧道,“里面有什么?”
“一个长满脸的人。”俞墨卿道。
重珏此时眼前是一片黑,也不那么害怕,话出口也就格外拴不住,“为什么会长满脸?为什么这里会有个人?活着还是死了?”
俞墨卿听见他为什么已经开始头疼,尤其在她也捉摸不透的情况下,此时只恨不能把重珏关进竹寮,咬牙切齿道,“我也不知道,这里躺着个光溜溜的汉子......。”
话还未说完,一把折扇就挡在了眼前,重珏颤声道,“造孽,造孽,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俞墨卿颇为嫌弃地把扇子移开道,“不是说了浑身上下都是脸么,能看到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重珏收了扇,又觉察不对,踱了两圈,扇子“啪啪”作响,“这哪里好?那这是个什么?人活的?脸也活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问题源源不断自重珏口中涌出,俞墨卿揉了揉太阳穴,在一旁并不宽阔的地上坐下,盯着那具身体,小腿边蓦然转过一张僵硬的孩童脸,原本是笑着的,在见到俞墨卿后,忽地眉头一皱,两眼下榻,似乎要哭出来。
俞墨卿眉头抽了一抽,不管这东西多奇怪,鬼怪之流怕她的规律还是没变。
重珏仍在她身侧蒙着脸踱步,“脸长人身上?可脸本来就是人的,那不就成了寄生?那万一打起来,岂不是你一个人跟他们一群打?哦,不对,你有那个竹管。”
俞墨卿撑着下巴,脸色骤然一变,对重珏道,“寄生何解?”
重珏难得有在俞墨卿面前卖弄的时候,扇子摇得更欢道,“就好似木耳生树根,为养分。”
俞墨卿上前,眉头微皱,缓缓捏住一张极力呼吸的妇人脸,五指越收越紧,手下人面也跟着止不住颤抖,她道,“那这怪物何为寄生?”
重珏见不到她的动作,无比坦然道,“人脸总归是长在人身上的,这些脸以前也是人,突然有一天换了个人,你说是不是换了个寄主,所以啊......”
话还未讲完,重珏却只觉一阵疾风自眼前甩过,卷起不少灰尘,接着是一声沉闷的巨响,他半截话吓回了肚子里,手也缩到了一起,颤抖道,“打打打...打起来了?”
“没没没。”俞墨卿拍拍手上的灰尘,“我不过试试看,结果发现了更加好玩的东西。”
如果真如重珏所说,这些脸是寄生,那必要的养分就是魂魄,寄主便是这个青年男子,她方才施力想勾出那张妇人面的魂魄,却直接将寄主整个掀了出去,只能说明一点。
“脸和这个男子再相互制衡,脸想要活下去,男子也想活下去,这些脸在拼命吸食这个男子的精魄,这名男子也在努力不让自己的精魄被吸走。”俞墨卿站在男子身边,沉声道。
“那能不能救他?”重珏道。
“不能。”俞墨卿看着那些坨在一起千奇百怪的面孔,“我不知他们谁善谁恶,也不知他们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前人封印住他们,一定有理由,而这个理由我也不知道。”
重珏踱到她身边,“那你现在知道什么?”
“其一,此人是个修仙者,凡人的话,应当早就被吞噬。”俞墨卿照惯例伸出三根手指,虽然重珏仍旧看不到,“其二,我猜测应当没有错,这里是个齐家祠堂,那些香灰便是过往祭拜的痕迹,蝴蝶也由此颇爱此地的阴煞与尸气。”
“祠堂建在假山里?!”重珏震惊道。
“不稀奇。”俞墨卿道,“修仙世家的想法总与常人不同,更何况是善奇门遁甲的齐家,他们就是把死人做成偶人我都觉得有可能。”
“......”重珏敲了敲扇子,“那其三呢?”
“关于祠堂里面的东西,以及此人是谁,现在有一条新的出路。”
石台上一团黑气浅钱缭绕,又瞬间湮没,她方才手下用了不小的灵力,拖起那人时,竟连带着将地面上的砖石掀开,一处不甚规整的圆形便露了出来。
如同所有显赫家族的藏宝室一样,这里也不例外,但里头并不是预想之中的楼梯木匣,俞墨卿扭头打量半天那处黑咕隆咚的圆形,突然笑道,“齐家真有意思,东西藏在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