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将扯着一个衣服袖子,沾着一碗清水,细心认真的又擦又吹,终于柔声问,“怎么样,还能看清东西吗?”
颜朔眼珠泛红,楚楚可怜模样,“把灯都点上,然后扶我去刚刚那个地方。”
韩将心亏,头一次听话的点亮了整个屋子,端着手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又走回了墙角。
颜朔抬手敲敲墙壁,又趴在墙上俯耳听了半晌。
“怎么,”韩将也跟着敲敲墙壁,“这墙不会刚好是空的吧?”
颜朔淡漠的瞅着他,一勾嘴角说,“不是啊。”
“……”
颜朔掌心聚力,七蛇鞭在指间环绕,在昏暗中一闪一闪地映在他的脸上。刷地一声,七蛇鞭突然挺力向上,节节发力,互格相扣,一举在屋顶冲破了一个大窟窿。
墙土茅草散落一地,一瞬间尘土弥漫。
韩将站在尘土中心,一把折扇遮盖着俊俏的脸,扇子缓缓拿下,露出狡黠的狐狸双眼,对着灰头土脸的颜朔眯起来,笑容灿烂,“原来七蛇鞭真正的面目是根七蛇棍,以前用它来打苍蝇还真是屈才了。”
颜朔仰头打量,“这里本来就有一个洞,我只不过是把遮掩的茅草打下来罢了。”
韩将沉默半晌,折扇在墙上一下下敲着,“你说的没错,溪南常年下雨,故这一带的房屋特别注重防潮,而屋中其他地方都完好,唯独这里的墙壁满是青苔,地面还有潮湿的印迹,可见屋檐遮的不严实。可你刚刚并未看见,你是怎么知道的?”
“风声。刚刚耳旁,有呼啸的风声。”说完,颜朔便纵身跳了上去。
天已经昏昏然的黑了下来,草丛中虫鸣叫嚣,夏夜星光璀璨,弯月如勾,青色厚云遮盖着整个星空,微风吹过,轻轻扬起了韩将的长发。
他站在身后,从后面扶住了颜朔,在他耳边唇微启,笑得弯起一个弧度,“看不到东西就抓紧我,小心从屋顶掉下去摔断腿。”
韩将的长发吹到了颜朔的面颊上,他望着远方,喃喃道,“他为何要在屋顶挖一个洞?”
“站稳了啊,”韩将整个人蹲下,伸长胳膊,顺手从屋里捞一盏油灯,端在手中,烛光在风中摇曳。
照亮了的脚下有一列的屋檐皆数翘起,瓦片磨损严重,韩将把油灯放到颜朔手中,语调又轻浮起来,他欢快地说,“原来如此啊。”
他将颜朔拦腰抱起,踩着屋檐绕到后面,轻轻盈盈地跳入了后面的一所大宅中。
夜风将韩将的衣摆吹得猎猎飞扬,他双脚着地,把颜朔轻轻放下。
“这是哪里?”颜朔紧护着手中的油灯,可那微弱的烛光嘶嘶地闪着,最终还是在黑暗中熄灭。
“既然连五不惜给自己屋顶抠个洞就是为了能通到这里来,说不定这是幕后黑手的老巢或是他同伙的住所。进去看看吧,既然都来了,哪有站在门口不敲门的道理。”
“那我留在外面放风,防止主人回来。”
韩将拽着他的手腕,一脚踹开屋门,“你连自己的手指头都看不清,留你在外面是用来当靶子的么?”
当韩将将屋里的烛台一个个都点燃时,颜朔逐渐看清了四周轮廓,屋子不大,东西也不多,没有连五那所宅子那么浓厚的百姓气息,更像是个官兵的卧房,墙上挂着几件兵器字画,地上铺着一张熊皮,棕色的绒毛脏兮兮地蜷着。书架上满档档地全是书,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桌上放着一壶武将常喝的雕花醉,半碗浊酒上飘着片绿叶,纸黄边枯未写一字,笔墨早已干。
“一看就是一点品味都没有的老男人,咳咳。”韩将折扇轻扇,浮在上面的尘土未散,将他一个猛呛。
颜朔耐心的走向前,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又一圈,不时还凑近比量,最后边揉着眼睛边走回韩将身边。
“这个人大大咧咧放不拘束,没什么自理能力,屋子应该前不久刚有人给他打扫过,不然按他的性格能把这里弄得一团乱。他的武器都锈了,应该不是个江湖人,要么是官府中需要佩剑的官差,要么是退伍的士兵;不算很有钱,因为悬挂的画都是市坊卖的便宜货,且都画风写意不同,要么是别人送的,要么就是个附庸风雅的没眼光的男人;屋中没半点胭脂水粉,可见只有他一人住这里,”他敲敲床帏,拉开一个小格子,“这里面装的多半是些青楼女子的花名画像,可见他年龄应在二三十左右,因为四五十的还会藏得更严实一些。剩下的线索就显而易见了,我不想再费力去看了。”
“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作为子狐灯左将军,把个民宅给查封的权力还是有的。”
“哦?”颜朔弯着微带血丝的双眸,笑道:“我还以为你只会霸占民宅,强抢民女呢。”
“……”
“韩将,”颜朔抬头看他,神情变得认真,“搜寻的时候,着重注意书架上的书,此人是个武人,不喜看书,书上灰尘很厚,我猜他准备这么多书册,是为了掩盖住连五爷曾经提到过的手稿。”
“你是指,与御剑坊有关的书稿,就藏在这群书里面?”
颜朔点点头,“接下来我还想去一趟茶楼,探查一下说书先生,或者茶楼老板的口风。”
韩将眯眼笑起来,特别欠扁,“那步陵枫呢?不急着去见他了?”
“十四皇舅?”颜朔回头一笑,宛若桃花映红风吹叶,“让他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