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十三年八月初,克定堡,北风依旧肆意的拍打着老旧的城墙,城门楼上两杆褪了色的旗帜也被揉捏的啪啪作响。
城堡中,却是已经变了个大样,干净的街道,整齐的设施,校场上没有了杂乱的柴草,居民门前也没有了随处乱丢的垃圾,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就连空气也为之清新怡人。
百姓们都是兴高采烈,孩子们也欢乐的嬉戏着,自从五天前李奕当上克定堡的新甲长,不但吃了香喷喷的菜米粥还领了粮食,虽然看似没有多少,却着实让他们感到兴奋,而且李奕也不像钟有银那样爱耀武扬威,轻则骂斥,重则打人。
这不,他们李甲长还亲自带头,拉着堡里的军士在修缮那垮了半截的城墙,这要放在钟有银的时代,指定又要征派他们去,像这种脏活累活愿意干就是太阳出西边出来了。
“唉,李甲长真是好人啊,自从到我们堡里就没歇过,听牛寡妇说前天李甲长还帮她家修屋顶呢。”目睹李奕顶着太阳,满头大汗的砌着城墙,一个乡民忍不住感叹道。
“可不是嘛,昨日俺家小狗子撞到李甲长了,当时把俺担心死了,还以为李甲长会给他两耳瓜子,不成想李甲长不但没生气还给了俺家狗子两颗糖呢。”
“我老胡自从生下来就在克定堡,历经那么多当官的,就没见过哪个有李甲长这么好心。”一个年老的乡民附和道。
像这种议论声都不少,虽然只是短短接触五天,但李奕展现的不同已经让乡民们看在眼里。
”马朝,白通,再去挑点水来,黄泥也不够用了,再装两袋。“李奕站在梯子上,朝着底下人吩咐道。
”好嘞,李头,咋俩马上就给你弄来。”刚挑两桶水过来的白通还没歇气,连忙答应道,这家伙现在为了在李奕面前表现好,可是比谁都积极,干起活来也不怕累。
马朝这些人虽然也有点懒散,但好在李奕起好了带头作用,连军头都亲自出马,他们这些大头兵哪里敢偷懒。
“家主,石头都给搬来了,这下够用了。”杨二虎带着杨三虎,马浪和马康三人负责的是搬运石头,这活也是不轻,几个人都是累的直喘粗气。
”好,这城墙咱们得快点修好,不然这兵荒马乱的,老子们睡觉都不安宁,当然这个郝石头除外,这****的每天熄灯可都欢乐着,听马康给我说你这家伙有时半夜都不消停!“
”哈哈哈......“难得李奕暴了次粗口,不过这些大头兵不像那些读书人,都爱听着个,当即放声大笑。
郝石头则是满脸涨红,相当激动,这家伙跟马康也是熟络,抡起一巴掌就拍在马康后脑勺:”他娘的你个臭小子敢在背后这么说老子。”
马康也是横鼻子瞪眼:“你个龟儿子休要敢做不敢当,就你那点破事兄弟们哪个不知道?”
“你小子说的好像比老子好似的,不知道的是哪个憋孙子半夜把人堡里老杨家的闺女给亲了!”郝石头继续反驳。
这下可把马康给搞的成猴屁股了,他年龄毕竟小些,顿时羞恼的低着脑袋。
一帮人又是一阵大笑,经过几句玩笑话都感觉放松不少,再看看同样一脸笑态的李奕,他们突然发觉这李甲长似乎不难相处。
时间飞快,很快就见黄昏逼近,众人都是累了一天,不过十一人齐心协力,硬是把城墙叠高了一大截。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几个乡民居然端着一锅绿豆汤过来,说是见李奕他们今日顶着太阳累着,一帮乡民们便凑合着做了点绿豆汤,给李奕他们解解暑。
原先克定堡的马朝,马浪,马康,白通和郝石头五人都是不可置信,他们来到克定堡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乡民主动给他们做吃的。
李奕也是感到欣慰,看来人心都是肉做的,自己怎么对别人,别人也会怎么对自己。
......
两日后,城墙已修缮完成,可天刚还是蒙蒙的时候,李奕又把众人叫起,李尚武和杨家兄弟倒是没什么,像他们还经过半夜突击训练,没少被利益“折腾”,因此早就习惯了,最先到场,然后站的笔直,如一杆长枪,迎风而立。
接着起来的是赵风赵雷,两人看到一脸冷肃的李奕,连忙学着李尚武和杨家兄弟的模样老老实实的站着。其次是马朝马浪和马康,这三个正一脸纳闷,看到李奕的时候,马朝就问起咋回事,可李奕理都不理他,这三人只好跟着站队,只是心想李奕前俩天干活的还跟自己有说有笑,怎么大清早的给这么个脸色。
最后到场的便是白通和郝石头了,这俩家伙还正拴着裤腰带,睡眼朦胧的走了过来,显然才从炕上艰难的爬起来,他俩比马家乡三人还要好奇,可他们这次连话都没说出口,便被李奕铁青的脸色给生生咽回去。
在大齐,像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卫堡兵都是很少训练的,不光是克定堡,周边的克山堡,克云堡也是如此,但李奕岂会罢休,与其相仿?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有一种危机感,多一份武力,就多一份保卫家人的力量。
李奕决定开始训练这十一个人,他现在只是个被流放的庶子,在这士族门阀,豪门望族主导的社会,他就只是个基层,他现在所凭借的,就是这身体的一身技艺还有前世丰富的知识。
“你们俩个马上给我绕着校场跑,我不叫停不许停!”短暂的压抑,李奕终于开口道。
白通和郝石头立马纳闷了,白通更是问道:”李头,小的我这俩天没犯错啊,咋地要罚跑呢?“
李奕目光一厉,已是怒声道:”这就是我要教你们的第一课,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们只需要知道我的话就是军令,若有违抗,便是严惩!“
“是是......我俩这就跑。”两人再不敢看李奕的眼神,他们感觉自己要是再多嘴一句,指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刚才的话你们也听清楚了吧?”李奕回过头又面无表情的看着剩下八人。
“听清楚了!“李尚武和杨家兄弟高声响应。
”清楚,了。“赵风赵雷声音要小的多。
”明白了,对,我也我明白了。“至于马家乡三个兵痞子则是有气无力,没精打采。
李奕眉头一挑,望向马家乡三人,不冷不淡道:”你们三个想必有点不服气吧?“
过了一会儿,李奕见他三人都不说话,又是不耐烦道:”是个男人就挑明了说话,都是裤裆两个卵蛋扛着枪,别他娘的畏畏缩缩!“
说实话,马朝等人还真没服气,李奕虽然带着李尚武他们杀贼十三人,可他三人也不是吃素,特别是马朝,早年在家乡就以勇武闻名,后来从了军,虽然每战必能杀敌,但奈何每战必败,没了奖赏不说,还要受罚,而马浪马康两人虽有不及,但也是跟着马朝一路杀出来的。
三人被这么一激都是大步站出来,李奕不怒反笑:”好,这才像个男的,我就喜欢这样的!“
”李尚武,杨二虎,杨三虎出列!“
李奕一声令下,三人立时前进三步,站在了他的面前。三人都是昂首挺胸,目光严肃,平视前方,再加上三个人都是见过血,那股气势自是不凡。
“今日他们三个就和你们比试一番,为了不说我欺负你们,赵风赵雷也跟你们一队,他们三人战你们五人,若败,今后你们便想怎样就怎样,若胜,就给老子老老实实的!”李重道。
马家乡三人都是动了真怒,想他三人在克定堡名声谁人不知,李奕这般行径却是感觉自己被瞧不起,而赵雷赵凤两人也想见识李尚武和杨家兄弟到底有多厉害,于是五人当即就答应了。
李奕给每人分发了一根木棍,便下令道:“开始吧!”
“杀!”
李尚武,杨二虎和杨三虎接到指令几乎没有丝毫的间歇,虎吼一声,三人站在严谨的阵型,手中木棍犹如长枪,悍然迸发,同时直刺而出。
虽是三人,但那股气势已不容小憩,马朝为首的五人都是愣了半刻,而在这中间木棍已然杀奔,马康与赵雷躲闪不及,当场被刺倒在地上。
“都散开,围住他们!”马朝眉头狠狠一皱,意识到不能与敌方硬碰硬。
可惜李尚武三人可不给他机会,杀声又起,三根木棍齐头并进,直接朝着马朝冲杀过来,尤其是杨二虎,这厮壮如狮虎,力大无比,那木棍撕裂着空气,发出迫不及待的嘶吼。
李尚武和杨家兄弟虽然只会一招,但却早就将“刺”字练的炉火纯青,刁钻无比,马朝刚艰难的荡开杨二虎的那根木棍,其余两根却已落在胸膛,强悍的力量顿时把他掀倒在地。
马朝倒下后,剩下的赵风和马浪更加难以对付,三两招的功夫便是被摆平,而这就是团队的力量,队型与纪律的重要,真论单打独斗,先不说马家乡三人久经沙场,就是从小苦练武艺的赵风赵雷都是极难对付。
但输就是输,更何况输的没有一点悬念,整场战斗完全就是碾压!
倒在地上的五个人,赵风赵雷还算好,苦笑一下便站起了身,他俩对李奕本就敬佩,这下只是亲自验证罢了。而马家乡三人则是有点受了打击的样子,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想什么。
“他娘的,你们三个是不是要老子找几个娘们把你们扶起来?”李奕却是骂道:“快点滚起来,别跟受了委屈的媳妇儿一个样儿!”
马家乡三人立马憨笑着摸起脑袋瓜,都是铁骨铮铮的儿郎,有啥输不起的?
“你们现在可服气了?”李奕又问。
“我等敢不服气!”五人连忙道。
“那我刚才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一帮人这下倒是整齐了不少。
“大声点,我听不见!”李奕不爽道。
“听清楚了!”
一时间,声震苍穹,鸡飞狗跳,吓得几个早上起来嘘嘘的乡民都是尿意全无,茫然无措。
这他娘的才有点样子儿!李奕嘴角翘起一抹狡黠……
早上的训练终于结束,白通和郝石头两个这才被叫停了下来,两个人都是累成哈巴狗,张着嘴大口出气,全身上下也是湿透。两人最后几圈几乎都是爬着走的,再被叫停后,就死活赖在地上不动了。
而马朝,赵风等五人则是开始学了如何站军姿,抬头,挺胸,收腹,重心向前倾,看起来也算是勉强合格了,而五人虽然没有像白通和郝石头一样大量体力消耗,但也感觉全身酸软,原因无他,五人全身肌肉一直都是崩着的,李奕可是拿着鞭子一刻不停的监督,稍有不慎,便是一鞭子下来。
可当一大锅香喷喷的猪蹄子被端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来躺在地上跟死猪似的白通和郝石头都是被那浓浓的肉香给诱惑的一下跳起,口水直流。
十一人就围坐在长长的桌子上,直到李奕抬手拿了个馍馍,接而杨二虎用筷子拾起一只肥满油腻的猪蹄大口吞食,以马朝为首的几人才知道这猪蹄真是为自己准备的,顿时狼吞虎咽起来,白通这厮还被呛到,边流着眼泪又不甘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