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某处的院落,很静谧;某处的人,无声的对峙。那斑驳的疏影落在百里玄钰、秦玥二人身上,明暗相间。
良久,百里玄钰上下唇轻碰,先开口了:“呵,三弟说的对。孤也只不过并不喜欢别人因这身份疏远孤、畏惧孤罢了,孤希望的,是能与人真心相对。”
“所以秦安,”他忽而加重语气,诚挚地近似请求,“忘却孤的身份,孤还是你的大哥,你依旧是孤,珍视的三弟。孤只希望,你我能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一如既往啊~,呵,他倒是想的好~。却道秦玥见他模样、听他话不自觉浅浅笑了,知道了他的身份,还能一如既往吗?她还能还敢那样肆意对他吗?万一他哪日真计较起来,谁能救她、救她家人?
还想要真心相对~,难呐,难。最是人心难测,普通人间尚且难托付真心,更何况是那样的位置,越难得到就越珍贵、越想得,可该说这位,是天真呢?还是傻呢?
不过终究这位的地位不一般,他既想要真心,她就给他“真心”,陪他玩玩、陪他演戏是了,万一把他惹怒了可怎搞?
秦玥细思一想,立即转换了状态,由原先的拘谨、正式恢复成了她向来的嘻哈率性。
“好好,那安就抛弃您的身份,大哥,好大哥~。”
一拳头怼了上去,她大笑着似乎两人亲密无间、关系甚好。
……打他?他敢打他?肩上那一击不轻不重,感觉迅速传到了大脑,百里玄钰有些怔然,对于此时的秦安,他瞧不出真心、只见敷衍……但敷衍就敷衍吧,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有胆子对他敷衍的人也是极少。
这一想便莞尔轻笑,百里玄钰把手上包着的礼盒向前一送,柔道:“好三弟。那日二会你于泰鹤楼,见你似乎喜欢这碧锋茶,今日大哥不请自来上门造访,便带了些与你,你该,不讨厌大哥来吧?”
“讨厌?哪能讨厌。”
秦玥听他话毕,忙不迭地讨好迎笑起来,顺去看他手上包裹,微有些错愕——这宸王适才摔了一跤,这包裹却是丁点灰尘不沾,难道他是把它紧贴在怀里?再一回想,他摔倒刹那,他似乎,确是把什么东西捂在怀中。
这一思及,秦玥不懂了,以眼前这人的身份,这茶再尊贵、产量再少,也值得他在摔倒时还那么在意?
脑中由是再转了几圈,奈何,她仍不理解,那索性就不管了,回这主子话要紧,然这东西收是不收?以他脾性,总觉她不收他会不悦,那便干脆接过,稍俯低了腰,又挤出满满笑意,秦玥才道,
“来就来了,还带甚礼物~。大哥好不见外。依大哥此等身份,纡尊降贵到三弟这小院,是小弟的荣幸呐~!实在是受宠若惊,大大的受宠若惊!
下次若还要造访,派人提前知会一声,小弟当率先将一切准备好,十里红毯铺地相迎、恭候大驾~!”
“还要造访、提前知会?”忽视面前人刻意的谄媚,由着“他”将包裹拿过,百里玄钰眉一挑,身稍前倾逼近他那瘦小的三弟,抓住了“他”话中空档,不等人反应过来,他决定率先出击,
“三弟可是神秘呐~,出现匆匆,消失却是一连数日,便是大哥为王,手下的人也寻不见三弟踪影~。这不今日大哥匆匆赶来,要不下次再见三弟又不知何年何月了~。却告诉大哥,该如何提前知会?也不需红毯相迎,孤只需你在。”
该死,把自己陷进去了~!秦玥听他语调怪异悠长说完那番话,哪能没听出他变相的责怪之意?当即意识不妙,却是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坑了!她亦不免自责,头微微斜垂下,脸上自怨神色只存在一霎,但依被细致观察着她的百里玄钰捕捉。
呵,唇角轻扬,能让某人吃瘪,我们长身玉立、雍容闲雅的宸王殿下表示心中分外舒畅。
关键是回话圆说,秦玥仍在思考,因人逼近,她不自觉向后退上几步,却是忘了,适才某人话末“孤只需你在”的稍显几分暧昧言论。
“啪啪”手轻快拍上几拍,打断了二人间些许尴尬氛围。
“啊,啊。安是个不安分的人,喜欢到处跑~,欣赏我大楚的万里河山、大好风光,当真是壮阔呐!自然的美丽令人叹然观止。那山巅的日出、山脚的日暮,”
事急,秦玥说得几分慌乱,越说越偏、越急越慌,都不知该如何编下去,边说边注意观察百里玄钰神色,见他只是轻呡唇平淡含笑地看着她,心不由更虚了。
“啊,啊,对!”忽而想到了个理由,一个似是无懈可击、很合理的理由,秦玥兴奋得左手握拳,对着右手手心一打,激昂再道,
“我不是叹然居士嘛~,我要写书。大哥知道写书这玩意需要灵感,闭门造车是不行的~。所以我游览四方、漂泊四海为家,这樊阳~,樊阳也不过是安的一个偶尔立脚之地罢了。”
“哦,游览四方~。”百里玄钰笑意更甚,见人慌张无措模样,说完还眨着大眼似是问他“信不信”。
他会信吗?这般拙劣的掩饰。说起来他其实也不过随口一说,借此抵“他”一抵,打趣罢了。倒不曾想,“他”这般……可爱,心不由一软,可捉弄心已起,不打算轻易“放过”。
“孤也喜欢游耍呢~。三弟下次出游,不妨知会大哥一声,大哥与你同行~。”
百里玄钰庄重神情,说得很诚,半点不像作假,秦玥一个头两个大,妈蛋,还是把自己绕进去了!这货今个是不是就是来找茬的?她说什么也不对!还同行?同行个鬼啊!
连连摆手,秦玥避犹不及:“不不,那哪行啊!路上野兽蚊虫多,小弟皮糙肉厚,又大胆不怕事。但大哥不行呐,大哥是宸王啊!王诶~!
唔,骚年,你肩负着天下众生的担子!”
实在不知说什么了,秦玥只好以百里玄钰身份做托词,最后不知何故,竟脑子一抽风,一手拍上人肩,无比正式,还重重点了几下头。
丫的,她这是干嘛?脑子瓦特了?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一顿,奈何覆水难收。
听听她这讲的什么话?他会不会误会她劝他夺位?会不会误会她有野心,想争一争那从龙之功?哦,天呐,她犯了大忌!可她只是说说,他可千万别瞎想!
“三弟是希望,孤争一争那位子?”奈何奈何,终究,还是瞎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