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间,听雨阁三名负责选拔弟子的长老已抵合江城,四家主尽皆率领家中众人出城迎接,目的只有一个,希望能让这两名长老留宿自己府上,如此便可以进行一些疏通,从而更加利于自己。
“听雨阁外阁执事长老许松携师弟苏奂、李谦奉阁主之命前来合江城,为敝阁挑选良材,送入阁中修炼,还望各位积极举荐。”一名白底蓝衣,须发花白,背上背着一柄长剑为首模样的人向面前诸人道。
“哈哈,三位师兄大驾光临,令我合江城荣幸之至,一路舟车劳顿,还请移步敝舍,我已命人备好薄酒为三位接风。”何笑天连忙迎上来,向三人拱手道。
其余三家均暗道糟糕,不曾想这何笑天这般狡猾,开口第一句话便是盛情相邀,倒显得自己慢了礼数,当下纷纷出言邀请。
“承蒙各位盛情,不过阁主有命,令我等不得打扰,还望诸位为我三人推荐个适合的客栈……”
“许师兄说笑了,你们远道而来,客栈招呼多有不周,还是到我府上,让我略尽地主之谊才好,况且这位苏师兄与我同宗,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哪,三位一定要到我府上才行。”还不待许松说完,苏权便笑呵呵地道。
“无耻!这么快便攀上亲戚了?”王烈和何笑天同时在心中骂了一句,却依旧是满脸堆笑。
“我来时阁主叮嘱我说合江城云家有个名唤云星辰的少年,天资聪颖,嘱咐我多多留意,本来阁主命我等不可打扰的,但四位盛情难却,这样吧,我就向云师妹府上打扰几日,顺道完成阁主重托,不知云师妹意下如何?至于两位师弟,就看他们自己了。”许松边说边微笑着望向云静。
云静本是女流,见前面众人尽皆出言邀请,自己始终慢人一步,不由得心下有些担心,岂知许松竟主动要求到自己府上,自是求之不得,当下急忙应道:“许师兄言重了,承蒙抬爱,您能光临寒舍,云家求之不得,哪里敢言打扰?阁主竟也知道星辰,更是令我云家诚惶诚恐。”
“云师妹真会说笑,这哪里是诚惶诚恐,分明是春风得意啊!云世侄竟能得到陆阁主赏识,日后必定前途无量!”虽然苏权见了满心嫉妒,但毕竟苏云两家关系不差,也是出言祝贺,顺带稍微讥讽。平日里何王二人,和云静关系本就不好,此刻见许松竟主动要去云家,满心担忧,但所幸还有两人,只要自己能争取到这两人,也未必会差多少。
当下便出言极力邀请,尤以苏权最为积极,和苏奂说个不停,苏奂无法,只得同意,苏权高兴得只差没跳起来,看到一旁的何笑天正在和王烈极力争抢李谦,几乎便要闹僵,虽然两家关系不差,但到这个问题上,谁也不肯让步。苏权得意洋洋,幸好自己能说会道,方才不致如此。
“多谢两位,李谦小人,若二位因李谦而伤了和气,罪过大矣,如今剩我一人,若去王家,何家必然心有不愿,反之亦然,不如这般,我还是找个客栈住下,若两位有事吩咐,可随时派人来找我,我自当亲自上门拜访。”李谦见二人争论不休,连忙出面调解。
“李师兄所言有理,我两家本就是世交,万不可让旁人看了笑话。”何笑天边说边往旁边的苏权、云静二人看了一眼,之后继续道:“不如这样,就请李师兄屈尊到我两家在城东北合开的客栈中歇息,这样也方便我二人前去问候。”
“如此甚好。不知王家主意下如何?”李谦望向王烈。
“既然李师兄不嫌弃,那就听李师兄的吧。”王烈虽然心有不甘,但李谦发话,也只得如此了。
“既然住处都已定好,那我们此时便定个所在,明日巳时好召集各家子弟进行选拔相关事宜。未知何处最好?”许松含笑向众人询问道。
众人心中也都明白,这种事不可能在某一个人的府上进行,须得找个公众之所最宜。
“以我之见,莫若前往城郊书院,一者地方够大,二者时值暑休,无人打扰,未知可否?”云静提议道。
这书院在城西偏北处,名为松兰书院,虽然几乎处于云家的范围,但也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去处,毕竟不方便让三人去到城中阴森的校场,况也不甚吉利,只好同意。
安排妥当,各人便回府中歇息,各府自然免不了有好酒好菜招待,席间极尽讨好奉承之能事,酒宴过后更是私下给了颇多好处,各人虽然推辞一番,但最终还是“不情愿”地收下了。
自从在家族比试之中击败苏慕雨,苏慕风对听雨阁的选拔会试极为期待,他知道,自己要想翻身,只有借助此次比试,他的愿望很简单,不是他们说的什么听雨阁内阁弟子,他只想能不必食不果腹,只想无须衣着褴褛,只想母亲不再受人欺凌,只想自己昂头做人,仅此而已。
入夜,李氏也是高兴得睡不着,
“风儿,明天的会试你尽力就好,千万不可伤了自己,今天你已经很为为娘争脸了。”李氏一边为苏慕风整理床铺一边念叨道。
“放心吧,娘,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苏慕风望着李氏的背影,重重地点了点头,就算明天再困难,自己也要更加努力。
“你没有让为娘失望,从来都没有过。”她直起身子,将苏慕风搂在怀里,不住地抚摸着苏慕风的头,回想以前,他还是个抱在手中的婴儿,如今苏慕风身高已经接近自己肩膀,回想自己这十年间虽然辛苦,但总算将他拉扯长大,鼻子不由得有些酸涩,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欣慰。
苏慕风仰起头,向李氏道:“娘,你等着吧,明天我一定能行的。”
李氏心里暖暖的,看着苏慕风道:“娘相信你!”说完将苏慕风抱得更紧了。
次日一早,各府便驱马抬轿浩浩荡荡地往城西而去,即便是相互遇上,也不似以往那般斗个你死我活,各家皆知今日之紧要,是以谁也不愿多生事端。
苏家一众皆乘轿前往,苏慕风自记事以来尚属首次,下人抬轿,言语之中更是对其毕恭毕敬,心中不由感慨。苏慕冰与苏慕雨在另一顶轿中,掀起轿帘,望了望后面的苏慕风,咬牙切齿地道:“姑且让你先得意几日!”
辰时未至,四家人却均已到齐,各自寻好处所,静候听雨阁三人出来。
不多时,许松、苏奂与李谦三人自人群中走出,许松当先上前,立于院中道:“各位,鄙人许松奉听雨阁陆阁主之命携苏李二位师弟前来贵城,盖因我听雨阁势力蒸蒸日上,陆阁主雄才大略,意欲广纳英才,更传授阁中秘诀,以期日后听雨阁可称雄于天下,是以无论男女尊卑,但凡十五岁下,唯有才者录之。”
言罢,众人纷纷出言盛赞陆问之。
待得四周安静,许松复又朗声道:“今番之试,为期三日。第一日,各参试子弟可从此处得一白绢与号牌,白绢上记录着我听雨阁修行秘法,取得之后自去修习,但不可出此书院,违者取消资格;第三日,各人凭号牌顺序以修行所获进行测试,我三人自会择优录之。”
“但须知,测试之日只可动用三日内之修为,届时我等自会施法,尔等往日所习法术尽皆不能施展。”
苏奂也上前道,众人惊叹不已,听雨阁果然神通广大,连限制使用修行法术也能做到,此时听雨阁在众人心中愈发神圣。
“还有,三日内不得出此书院,不得进食,仅可以清水解渴。望各位好自为之。”最后说话的却是李谦,不过他此言一出,四周旋即哗然,议论纷纷,不得进食,仅饮清水,不知为何,但却不敢多问,只得应是。
“现在便请诸位到此处领取白绢。”许松话音落地,四周年轻才俊纷纷争先恐后地到许松身后的木桌旁排队。
苏慕风倒不着急,排在云曦辰和云星辰二人之后。
“云二哥,三小姐!”
二人一见是苏慕风,颇是欢喜,不过云曦辰立刻沉下脸来道:“你怎么还叫我三小姐?上次不是说好叫我名字的吗?”
苏慕风一时哑然,旋即讪讪笑道:“不好意思,一时忘了,还望三……你见谅。”不知为何,每次见了云曦辰,他总是感觉不太自然。
云曦辰哼了一声道:“我二哥你倒记得改口,你哪里是忘了?我看你是成心和我作对。”
云星辰站在一旁,看着云曦辰捉弄苏慕风,苏慕风尴尬不已,大感好笑,良久方才出言道:“好了,小妹,苏兄弟诚实,你就别拿他开玩笑了。”
云曦辰对着苏慕风笑了笑,道:“好啦,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
苏慕风依旧略显尴尬地笑着,也不知说什么好。
云星辰笑了一阵,正色道:“苏兄弟,希望你今日能达成所愿。”云星辰言辞诚恳,苏慕风心中大为感动,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多谢云二哥,苏慕风必定全力以赴,不辜负云二哥厚望!”
“还有我!你又把我忘了!”一旁的云曦辰一脸不忿,似乎二人全然没看见她一般。
“自然不敢忘记三……”云曦辰瞪了他一眼,苏慕风心中咯噔一跳,立即改口继续道:“云曦辰的。”
三人寒暄一阵,很快便轮到三人领取白绢。
“想必这位便是云星辰公子了,年纪轻轻果然修为非凡,看来阁主所言甚是有理。”一旁的李谦和苏奂二人看着云星辰,微笑着点点头,旋即望向许松,似乎是在询问。
三人之中只有许松见过云星辰,其余两人尚未与之谋面,但仅以修为与年纪便能认出云星辰来,足见听雨阁弟子修为之高深,众人心下惊愕之余纷纷叹服听雨阁不愧为天下五大修真门派之一。
“多谢长老谬赞,星辰年幼,日后若有机缘入得听雨阁,还望诸位长老照应。”云星辰向三人行礼道。
苏奂见云星辰不恃才傲物,反而谦逊有礼,连忙回礼道:“不敢不敢!日后云公子若是有用得着我三人的地方,我等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雨阁分内外阁,三人在外阁地位不低,此次陆问之更是亲命三人来合江城选拔弟子,虽然荣耀无匹,但听雨阁真正重视的还是内阁弟子,内阁随便一个弟子便有他三人在外阁的地位,而这云星辰日后必定是内阁着重栽培的人物,此时趁他尚未入阁,拉拢关系,对于自己三人自然是有莫大的好处。
轮到苏慕风领绢之时,许松皱了皱眉头,随即在另外两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其余二人也是一脸惊讶,对着苏慕风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当真如此?”
许松望着苏慕风,颇为疑惑,随即摇了摇头,道:“我于此也仅是略知皮毛,也说不准。”
“那还是不要乱说了,未必便是如此,且看他两日之后测试如何,再作打算不迟。”李谦向二人说道。
许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也罢。就依师弟所言,但愿是我看错了。”
一旁的苏慕风见三人对自己指点议论,心中颇为不安,深怕是自己修为太低,入不了三人眼,所幸到最后,三人也只是相互讨论,并未有所举动,苏慕风悬着的心方才掉了下来。
派绢已毕,众人均前往自己的住处修炼。苏慕风到了自己住处,早有李氏与一个小厮守候,苏慕风向李氏知会之后便坐下来展开白绢,只见其上密密麻麻写了约有五百余字,字迹龙飞凤舞,应是出自名家之手,看来听雨阁果然不凡。苏慕风在心中感慨一番便即凝心修炼,哪知他读了几行,心头已然凉了一半,这白绢上不仅字迹难以辨认,即便能够辨认出来,其中含义亦是晦涩难懂,苏慕风心中略微有些烦躁,本以为此次进入听雨阁略有一丝希望,哪知在看了白绢后,竟觉得没了丝毫希望,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深呼了一口气。
一旁的李氏见苏慕风颇为沮丧,料想必是秘法甚是难以修炼,便到桌旁倒了一杯茶,递给苏慕风道:“遇到困难了吗?先喝杯茶静心想一想,凡事不必强求,顺其自然便好。只要你自己尽力,入不入得听雨阁并不重要。”
苏慕风连忙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道:“娘亲教训得是,是我太过心急了。”说罢又喝了一口茶,闭上眼睛,收慑心神。听雨阁天下名门,为求公正,每个人所得白绢记载内容必定相同,春水若涨,木舟亦升,自己觉得难,他人未必便觉得容易。如此一想,心中反倒平静下来,他也不急,慢慢地将每个字辨识出来,好在他前几年尽管修炼不多,但李氏对他的读书识字要求甚严,这些字写的是狂草,但仔细辨认一番还是能够认出来。末了对于篇中所述依旧难以捉摸,但比刚开始的茫然无序要好上不少。
对于苏慕风而言,三日之内不可进食,虽然有些难熬,但总归还是能够忍得住,自己在家里本就是三餐难继。但对于苏家其他人等实在算是一种煎熬,尤其是苏慕冰,他身体本就肥胖,平日里嘴里总是吃着东西,如今令他不准进食,第一日倒还好,第二日也勉强能够撑过去,到了第三日,已经没了丝毫的力气,他本想找些东西充饥,奈何苏权早已命人将所有食物全部撤走。
对于多数人而言,这三日比三年还长,不过总归是挨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