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毅成,”季晴静静的看了杨光很久,终于又软踏踏的靠过来,“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你好好活着,看尽世间的风景,经历人间的人事,把该爱的和该恨的都热烈的体验一遍,然后你百年归天的时候,你一定要来找我,我等你来跟我讲你人生的故事。我寂寞惯了,一个人惯了,不怕的,如果我死了,你就好好的过这一世,我发誓,我等着你,下辈子我会很爱很爱你。”季晴知觉上的认知已经渐渐确立,杨妈妈说,除非给她更大的刺激,恐怕很难再将她的知觉更正过来,不是所有的心理上的疾病都能够被治愈的,可杨光不忍心再刺激她了,只要陪着她,只要还能爱着她,只要她还能对他笑,对他说话,怎么样都行了,是不是杨光对他来说不重要了。
杨妈妈曾经在季晴熟睡的时候来过一次,他瘦得可怕,胡渣硬朗,眼色颓靡,就算是跟她在说话,眼神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季晴,他们都病了,可心理的病不好治,如果装睡的人不自己睁开眼睛,他们不意识到自己的病态,她治不好。可是,让杨妈妈更加难过的是,她根本不敢去医治自己的孩子,因为让他醒过来,无非是让他再次陷入失去季晴的痛苦当中,如果那样,倒不如就现在这样就好,至少他渴望活着,活得比季晴更加长久,更加健康,足够了。
“季晴,我会给你建一所房子,在山腰上,那里空气很好,我会种一些蔬菜,每天都做饭给你吃,强迫你吃有营养的东西,带着你去山涧里玩水,我们的房子里,就只一张单人床,睡觉的时候必须抱得紧一些,我每天都会亲吻你,早晨、中午、晚上,在每一个你看着我的瞬间,我们一起看日出日落,你写一些关于我的温情的句子,把日子无限的拉长,就我们两个。后来,我们会有一个孩子,我希望是个男孩,像你,很坚强,等他长大了,你身体也好了,我们就回城市里来,他得去上学校了,我找份正经的工作养家,再后来孩子要成家了,我们就回山里的房子里,慢慢度过余生。”杨光的话很散乱,这些话就是他每天每天在季晴耳边说的,她最虚弱的时候,他都不敢奢望,可她现在好起来,他终于觉得有希望了。
“肖毅成,我给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吧,以后如果我死了,还有他们来陪你。”季晴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希望他的身体能一直健康,让他能活的很长,很久。
从此之后,肖毅成消失了,杨光变成了肖毅成,日子照样在过。
杨光变成肖毅成的第一年,还试图纠正季晴的认知,杨妈妈请来的几个心理医生都叹气摇头,建议接受系统的治疗,可季晴刚刚做了手术,身体虚弱的像一张浸了水的纸,哪怕风吹,她的生命都会颤抖。最后一个心理医生在做了和前面所有医生们同样的诊断之后,季晴颤巍巍的问他:“肖毅成,你实话告诉我,我的情况是不是非常不好?”最近她确实见了太多的医生,每个医生都轻言细语的问她,站在旁边的额人是谁,她目光轻轻的看他,叫他肖毅成,浅浅笑着,“肖毅成,我不怕死,所以你也不要害怕”。杨光不愿意再冒险。
第二年,季晴身体恢复的不错,杨光带着季晴回到了大学,此时他出了一本画集,圆了被他占了名分的,远在美国,改名叫Jerry的肖毅成的曾经的梦,满满一本,全是季晴,笑着的、哭着的、脆弱的,素描、油画、国画,什么样的都有,他叫这本书《悸晴》,拿到版权费的那一天起,他开始在S市的某个乡村修一栋别致的房子,然后,他开了一间叫做night’s的酒吧,在某次采访中,有个记者问他,为什么这里叫night’s呢?他转头看看坐在酒吧中间,喝一杯橙汁的季晴,微微笑着,“这里是我跟她相爱的地方。”
第三年的冬天,特别冷,说是千年难遇的寒流,季晴窝在他们租住的公寓里,看完了还珠格格、情深深雨蒙蒙后,雪才终于消停了,杨光才准许她出门,此时,她以身体为由已经退学了,靠写一个专栏赚点药钱,她仍然需要吃药,她的钱早就在手术的时候花得干干净净,索性肖毅成的酒吧经营得不错,出的几本绘本也卖得不错,加上他刚刚办了个画展,买了几幅风景画,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差。
第五年,她变得健康,他们已经搬进了杨光修的那栋房子,季晴的认知障碍没有继续恶化,仅仅停留在了把杨光当成肖毅成上。偶尔的时候,季晴会来酒吧等杨光下班,大多数时候,她就在那栋房子里,慢慢的等着时间过去,那是一栋注定了等待的房子,她又写了两本反响不错的小说,安安心心的活着。
他们很少回A市,杨光很怕她知道真相。
第六年的时候,杨晓虞死了,死之前苦苦哀求杨光回去看看她,可季晴发了一夜的烧,有些呕吐的症状,他始终挪不开脚步,后来季晴只是哭,她和杨晓虞来自于同一个胚胎,她总是能够感应到她的,然后她长时间的坐在阳台上发呆,肖毅成给她暖了一杯牛奶,轻轻为她披上一件外套,然后拥抱她,“肖毅成,你说,他们会不会想起我来呢?想起她有一个姐姐,想起曾经我那样厚颜无耻的喜欢他?他们结婚了吗?最后的这几年,她幸福吗?杨光,他会不会很难过呢?”
“他们结婚了,像你希望的那样,他娶了她,过着他曾经想要的生活。”
“嗯,那就好!”季晴依偎在杨光的怀里,笑容恬静,“我们也结婚吧,肖毅成,我们结婚!然后搬回市里住,这里太清净了,有时候,我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