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摇头,再摇头,季晴看得有点眼花了,“求求你了,……你帮他……跟我……道别……吧”季晴的眼泪留下来,她便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个虚幻的杨光,杨光无法言语,颤抖着去握季晴的手,她迟钝的感觉到他的体温,却连回握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些微的动了动手指,算是回应了。
他慢慢站起来,附在季晴的耳边,“傻瓜,我来了,如果你不愿意活下来,我就陪你一起死!”说完,他轻轻的吻季晴的眼泪,她的眼泪甚至都很虚弱,失去了咸咸的味道,然后他亲吻她的唇,轻轻的舔舐,两个人的眼泪交融在一起,季晴睁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神有了些焦距,却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杨光,她真的快死了吧,死了就死了吧,至少最后她还是见到他了,此生都没有遗憾了呢。
“肖毅成……来生……我爱……你。”
季晴昏睡的时间里,总是能听见,肖毅成在浅浅对她说话,通常她听不真切,可他总是间或的在她耳边轻轻说“我爱你”,那些话仿佛是她最后的绳索,把她从死神的手里硬生生的拉了回来。
彻底醒过来的时候,仲夏,知了在树上聒噪,很热闹的样子,杨光趴在她的床沿上睡觉,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她安静的等他醒过来,对着他浅浅的笑,他便哭了,她也就哭了。
“总是听见,你在对我说话,让我不要抛下你!”季晴躺在杨光的怀里,此时她已经渐渐好起来,在他的照料下,恢复了些血色。“你对我讲了什么?好像对我承诺了很多很多事情。”生死线上徘徊一回,季晴才知道不该抓住的人,一开始就不要抱有希望,而命中注定会留在身边的人,无论如何都走不掉的。
“以后慢慢讲给你听!”杨光用手指梳理季晴长出来的头发,当初剃掉的头发渐渐长长了,他们睡在一张单人的病床上,他把被子帮她掖好,又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医生说,我很容易就会死的,所以,我们还是不结婚吧,我不想拖累你,好不好,肖毅成?”季晴总是很害怕,自己像医生说的那样一不小心就犯病,她觉得人不可能那么幸运,可以拥有两次生命的奇迹。
杨光只是怔怔的,安静的抱着季晴,眼神空洞而深邃,她终究还是要抛开他了,在她所谓的来生里,并没有留一席之地给他,她叫他肖毅成,她把他当成肖毅成了,她始终不肯相信他来到她的身边,始终不肯相信他对她的爱。
起初的时候,杨光只当是因为她太虚弱了,所以把他当成肖毅成,后来,她完全的清醒过来,还是把他当成肖毅成,当初抱着必死决心的她到底有绝望?心理和身体上承受着双重的折磨,他是心理医生的儿子,所以他九牛一毛的懂一些,如果不是心死了,不是爱没了,她不会如此,可即便这样,当肖毅成又怎样呢?他也觉得值了,至少她活过来了,至少还能陪伴她,至少还能爱她,这一定是上天给他的最好的结局。
“我说,我会像你爱杨光一样爱你,更爱你,”说到自己的名字,杨光短暂的停顿,像是肖毅成在试探季晴一样,可季晴神色如常,就好像杨光这个名字并没有在她生命中留下过痕迹,他只能心疼,就只当杨光也死了吧,“陪你完成他没有陪你完成的人生,我比他更疼你,在你喜欢的地方,修一座属于我们的房子,我要给你一个家,我要给你安全感,陪你吃一日三餐,陪你写字,陪你呼吸,陪你一辈子。”她曾经扎扎实实的写过,她幸福的憧憬,一栋小房子,一间舒适的书房,一日三餐都有人陪伴,如此而已。
季晴只是安静的趴在肖毅成的怀里听他讲话,有时候会短暂的失神,眼睛短暂的失去焦距,但很快又会清醒过来,她不再期待杨光会来了,这世界上,唯一会疼爱她的人,就是她眼前的肖毅成,所以,当她的心真正的死了,那么被他爱着,是她重生过后,觉得最幸福的事情。
“你在重症监护室里呆着的时候,我去买了块墓地,连墓碑我都帮杨光刻好了,爱妻季晴之墓,如果你真的愿意死去,带着他妻子的名义,这辈子的纠缠终了了,下辈子你就不要和他再见面了,说好了,来生只爱我。”说着,杨光又拢了拢季晴的被子,她靠在他怀里像是睡过去了,这是一个炎热的午后,从前的杨光死了,活过来的是爱着季晴的肖毅成。
真正的肖毅成在地球的另一端,画一幅画,原本热闹的街景,看起来却寥落了生机,她第一次叫杨光肖毅成的时候,他兴奋的回头,可季晴目光灼灼的看着杨光,季晴身体上的病,他愿意花大把大把的钱为她治,倾家荡产又如何,可她心理上的他医不好,如果把肖毅成这个名字让给杨光,能让她自欺欺人的平平安安的过余生,也罢,他是艺术家,艺术家的人生注定是坎坷的。
“肖毅成,我的墓碑上,没有资格出现杨光的名字,我不能亵渎他,我上辈子唯一的爱情。”杨光以为季晴睡着了,可她却又开始说话,像是回想起前世今生一样。
“如果你没有遇见他就好了。”
“可那是我觉得最幸福的事情,肖毅成你知道的,我一直觉得,像杨光那种闷葫芦,绝对不可能喜欢我,可是,和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真正像个人,一个拥有正常年纪和正常心理的人,他看我的眼神,是平等的,不像别人把我当成怪物,可我本来就是怪物啊,所以我对那种平凡的对待上瘾了,戒不掉了,结果我毁了我的妹妹,也毁了杨光,我觉得死是最好的解脱。”季晴使劲往杨光怀里钻,杨光更加用力的拥抱她,让她觉得,他的怀里是安全的。
“你死了,我也去死。”杨光在她耳边轻轻说话,突然想起来,她曾在酒吧里咬了他的耳朵,不由自主的轻轻咬她的耳垂,季晴条件反射的推开他,眼神疑惑的看着他,她想起来了吗?她认清楚了吗?她还会推开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