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丞天居的这条路,对莫希来说已经是无比的熟悉了。但是今天走来,却让莫希感概万千。
昨日性命危机关头。莫希脑袋却并不是很清醒。
现在回想起来,只记得夜空漆黑一片,一轮皎月当空悬挂。自己早已经负有内伤,苦苦支撑着身体追赶黑瞳。
三步并作两步赶上黑瞳后,听到黑瞳满嘴欺师之语,一时间胸腔处一股怒气上涌,举刀便朝着他毫无防备的后心刺去。
“嗡嗡——”
莫希脑中杂音不断,记不得后来的事情。只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身体更是没了知觉。最后看到的,便是神色焦急的丞天。
...
莫希深呼一口气,脚步不由的加快。不过半时,便来到了丞天居。
院子内静悄悄的,小屋子的门却敞开着。
莫希踏入院子,却不知一会儿该如何面对丞天,一时间竟然愣在原地。
已经记不得那是哪一天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丞天。没有隆重的介绍,两人便认识了。自己成了他的徒弟,他则成了自己名义上的师父。
并没有磕头敬茶的礼节,他却毫不在意,全心全意为自己的进步着想。
他看起来很和蔼,训练时又那么的严厉。但是有他在身边,就算是炼狱般的训练,自己都不觉得害怕。
每天的叮咛,像莫希记忆中父亲的样子。
“呼——”
懊恼的蹲下身子,莫希吐出一口闷气。丞天对自己这般,而自己呢?
自己...
自己甚至都没有正式叫过丞天一声“师父”。
但不知为何,两人这样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沟通却一点也不会遇到障碍。
“也许是每日见了面后就只有训练吧?也没有其它的事情可以做...”莫希自嘲的笑了笑,直起了身子。
不管如何,莫希都觉得以往太过对不起丞天了。而经历了昨日的事情后,莫希更是发自内心想面对丞天大声说出那句迟来的话。
“师父,谢谢您。”
也许这样才能宣泄少年对丞天所积淀的情绪吧?
收回心思,莫希缓步踏入屋子,
丞天居住的屋子不大,甚至可以一眼看穿,莫希进去后环视了一周,却没发现丞天的身影。不禁再一次愣在门口。
床上的被褥平整的堆叠在一起,灰色的床单上一点皱褶都没有。透过窗子洒进来的明媚阳光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这房子,此时却空的让莫希隐隐担忧。
“去哪了呢?”莫希低头苦想了半天,这才抬手使劲儿的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瞧我这个脑子,师父一定是去处理黑瞳的尸体了。怪不得无双阁早晨这么宁静呢,如果地上有具尸体和一长溜血迹,早就炸开锅了。”
“既然这样,不如先回去,改日再来道谢。”莫希想着,便要转身出来小屋,却在不经意间,瞥见屋子里的小桌上,放着零零散散的小瓶,其中放着一块儿棉巾,上面赫然沾着血迹!
莫希心头一颤,慌忙走过去。这才发现桌子下放着的木桶中,早已经扔满了沾有血迹的纱布棉巾。不仅如此,桌子上还摆放着用了大半瓶的不知名药粉。
“不好!”望着那血迹,莫希浑身不禁哆嗦。他本就脑子转动的快,几番思索,早就猜出个大概。
“坏了,难道尸体被刑事阁的人发现,让师父领了罚?”
念头刚冒出来,莫希就慌了神。忙转身跑出屋子,却不知该到哪里去找丞天,更不知丞天受了这么重的刑又能去往哪里。
“啊?”莫希正埋头苦想,忽然瞅见院子内一连串向外延伸的脚印,心中疑虑更深,赶忙循着足迹出了院子。又跟着路上散落的泥土,朝着一个方向追去。
石板路上的泥土痕迹越来越细碎,好在今天风和日丽。莫希也运足了目力,顺着蛛丝马迹朝前追去。
追了百余步,石板路上再无泥土的踪迹,却在地上印着点点血痕!
莫希胸口一痛,慌忙加快脚步。
又急行了两百余步,莫希抬头一瞧,正瞧见丞天背着一口棺材,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师父。”莫希慌忙跑了过去。心中一急,竟然差点落下泪来:“师父,是谁罚您这般?黑瞳他死有余辜,不配让您背他啊!”
就算丞天是铁打的人儿,也经不住这重硕的棺木。此时早已经汗流浃背,却仍旧脚步不停,面色如常。
“莫希,你不要误会。”丞天轻声说:“并没有人罚我,师父这是作为一个朋友的身份,送他入土罢了。”
“师父...”莫希红了眼眶。
丞天微微一笑:“不许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也不要帮我,就让我为老朋友做点份内之事吧。”
莫希哪里会袖手旁观?换到右侧后脚下故意慢了两步,伸手悄悄垫在棺材角下运气一提,顿时亲身体会到这棺材的重量。
虽说大部分力道还是丞天在承受,但仅这几十步的距离,莫希就抬的手腕酸麻,肩膀隐隐有些疼痛了。饶是如此,莫希还是多次提出要换自己背,还找借口说是为了锻炼,却都被丞天拒绝。
走了一段路,丞天像是有些话不吐不快,几番犹豫后还是打开了话匣子,与莫希一段段讲述着他与黑瞳之间的故事。
“我认识的黑瞳,其实是个腼腆,有决心的男人...”
...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就这样向前走着。
就这样出了惊云阁,穿过一线天,两人便拐进大森林中。
一进大森林,两人速度明显更加缓慢起来。行进路上不断有参天大树挡在前方,两人不得不绕开。
左绕右绕,幸亏有丞天的故事相伴,莫希倒也不觉得路途漫漫。反而在到达目的地时,莫希才缓过神来,粗糙品味起那段丞天口述的友情岁月。故事在丞天的叙述中显得很长,莫希却清楚的知道这并没有多久。也许只有真正用心去感受,去珍惜去铭记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那难以忘记的情怀。
不知不觉,当莫希再抬起头望天时,夕阳已经泛着柔和的光芒,藏匿在一片片美丽的火烧云中。
两人停在了一片不小的荒地边,上面长着齐膝的黄草,放眼望去,还颇为茂密。
丞天将棺材放在地上,轻声道:“这里很少有人知道,以前惊云阁的出入口还不是那么严密,我与黑瞳就经常来这里玩耍。”说着,他缓缓打开棺木,从里面拿出一把铁锹。
“莫希啊,黑瞳他虽然在人生的大路上走偏了,但我希望你不要怪他,这不是他的本意...”
“路毕竟是他自己选的...”莫希低着头,目光满是异色:“我不能原谅他,师父,您是不会明白的。”
丞天听后张口欲言,却又硬生生的止住。哀叹一声,便埋头用铁锹在土上挖了起来。
天空渐渐昏暗。
棺材早已经被埋在了冰凉的大地之下,没有墓碑,只有一圈凸起的土包。
丞天站在黑瞳坟前已经很久了,望着那略微佝偻的背影,莫希还是有些不解。黑瞳是一个人渣,为何还要这般哀悼他?不解中,更多夹杂着的,是愤怒。
一想到那场惨绝人寰的灭族礼,莫希就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刨他坟倒还不至于,但莫希绝不会为黑瞳感到惋惜。尽管在听到丞天所讲的故事后,莫希仍旧如此。
就在此时,沉寂了许久的丞天终于说话了。他带着强烈的诀别之意,低声道:“愿逝者安息。”
说完,丞天便不再逗留,转过身来对着莫希淡淡的说道:“我们走吧。”
莫希应了一声,转过身跟上丞天的脚步,似是随意的问道:“师父,回去的路还很长,不如您多跟我讲讲以前的事吧。”
丞天听后点点头,轻声道:“你想听哪一段?以前的事情有些我还真记不清了。”
“大约一年前...”莫希死死攥紧手中的铁锹,轻笑道:“聂龙和聂雷少爷带着人去打猎,这事儿...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