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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缘起

尤家的生活改变了。

从山区到城市,从贫瘠到富裕,这一刻,父亲沾染泥色的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尽管洗的发白的衬衣皱褶不堪,两只裤腿卷曲的肆意一高一低,这也丝毫没影响到父亲的心情,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手里拿着卷尺不停测量着家具的高度,来来回回比划着摆放的位置。

B城区西环路的房子是当地一家大户转卖出来的,接手后父亲将房子进行装修改造,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除去陈旧岁月的疮痍,眼前焕然一新。

这便是新家。

为了突显闲适的品味,父亲将前院植满各式各样的花卉,每每行人路过时,总会停下来夸赞几句,父亲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大声答道:“没事养养花。”

父亲生平有两件事最为自豪,一是带领我和母亲离开山区,二是我考上大学。

我出生的地方是西部的一个小镇,四周的山峦绵延不绝,将小镇与外界阻隔开来,这使镇上的人滋生了对外界的向往之情,因此镇上有经济条件的人户都纷纷迁居到城里了,父亲大半辈子所攒的积蓄算是物尽其值。

镇里考上大学的孩子并不多,在我那一届中,我是唯一一个,而后父亲选中了离我念的那所大学不远的房子。

2009年8月,选自尤沙日记

浑浑噩噩的人,终归会醒来。

有一只手不停地摇着尤沙。

“尤沙,快醒醒!”

“嗯…班长!”尤沙猛然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四周,教室里只有她和李菲两人。

什么时候睡着的?尤沙嘀咕一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扯出一抹恬淡的笑容:“班长,你也留下来上自习吗?”

李菲没做声,笑的有些牵强,右手撑在课桌上,左手不自主的翻着她的课本。

“有事吗?”尤沙睡意全无,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沙子,是这样的,学校最近要举办一场关于社会问题的大型演讲活动,领导的要求是全校参与,经过讨论后,辅导员安排每个学院各自选举出优秀演讲者,进入总决赛后由老师和学生共同投票选出最佳演讲者,我们院要求每个班推荐一人参与比赛…我们班的同学一致推荐你,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

“为什么是我?他们什么时候推荐我的,我怎么不知道。”尤沙睁大眼睛看着李菲,声音不知觉提高了几个分贝。

李菲顿了顿:“可能大家比较信任你吧,这个比赛设置的奖项还是挺不错的,一等奖一名,二等奖两名,三等奖三名,优秀奖5名,奖品也挺丰厚的。”

“可是我不行啊,演讲技巧什么的我一点都不懂,班长,你能不能换一个人。”尤沙开始着急了,她知道李菲在试图说服她,可她确实不懂该怎样去演讲。

“关键是班上没人愿意去,大家又一致推荐你”,李菲脸上挂着一丝无奈,“这是校级活动,沙子,就算你拿不到奖,以后评优评选对你也是有帮组的。”

这一刻尤沙觉得李菲像极了领导,他们向来都很官方,一贯的作风就是把巨大的好处摆放在你面前,而她却始终没有学会如何去拒绝,拿滕蜃景的话说便是“滥好人”。

尤沙思索片刻,轻笑一下:“班长,你就实话告诉我,到底是大家的意见还是…”

她没有说完,其实她已经知道答案了,像类似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她开始有些讨厌自己的性格。

“沙子,我觉得你在这方面比较积极,所以想让你去试试,你要是不愿意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嗯。”尤沙没有明确的答应也没有强烈的拒绝,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尴尬的境地,每每这种时候,她只会选择逃避。

人们总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可又不会轻易去改变它,尤沙便是这样一类人。

见尤沙在收书本,李菲咬了咬下嘴唇:“你去辅导员办公室拿相关的资料吧,她会给你讲一些具体的事情。”

“嗯。”尤沙回了李菲一个温甜的笑容,奇怪的氛围缓解了些。

走出教室,尤沙感觉轻松了许多。很多时候她在想人们为什么会那么缅怀高中的时光,在此刻,她许是有了明确的答案,高中那段时间里,大家除了目标明确外,最重要的是只需一心一意的学习,至于其他的事都无关紧要了,女孩子不必担心今天画的眉够不够漂亮,有没有人喜欢;男孩子不用考虑今后会去哪里工作,薪水怎样。

而现如今,尤沙的担心是,她比不上城里的女孩子,尽管是众人眼中的‘老好人’‘学霸’,她却时时鞭策自己,又常为此而感到失落。

要问在大学里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从大一到大二,尤沙承包了班上所有的奖学金,诸如国家级奖学金、校级奖学金、院级奖学金…

可除了奖学金,除了学习,又有什么呢?

每次在观看毕业晚会时,尤沙是充满羡慕的,不是羡慕即将毕业的人们,而是羡慕站在舞台上演绎的歌者舞者,无论是《致青春》还是《青春年华》,他们都展尽了风采,歌曲、舞蹈、钢琴…这一切与尤沙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连普通话都有些蹩脚的她,要在几百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定会紧张到不行,谈什么演讲?

若是拒绝了李菲,尤沙心里便不会这般忐忑,可偏偏她又没有拒绝,是因为他们给她戴了一顶名叫好人的帽子吗,假使她摘去帽子,她是不是就不再是他们眼中的尤沙了?她恨透了自己。

一路上,尤沙走的很慢,直到暮色沉降,办公楼即将关门,她才搂着书包加紧脚步。

“你现在也不小了,是打算把青春都花费在留级上吧!”

尤沙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便传来这样尖酸的话语,她停下脚步退到窗户旁,小心翼翼的往里看了看,紫洁靠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表情甚是厌恶,而站在她面前的人,一脸漠然,似乎这一切与他毫不相关。

“嘭”一声,尤沙吓了一跳,文件被紫洁砸在办公桌上,她近乎是咆哮:“两个月不上课,科科挂,门门挂,我问你,你是想干嘛呀,这是上面下的红头文件,要不是我压在这,你早该滚蛋!”

紫洁虽然年轻,但做事雷厉风行,在学校虽只是一名辅导员,却小有名气的,为人处世深得人心,广受学生的喜爱,尤沙自是不讨厌紫洁的,但对于紫洁面前的男生,尤沙着实好奇,一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这样,她原以为一个人考上大学自会更加努力。

“我告诉你,你别不服气,现在让你留级是为了你好,学分修不够你还想毕业?直接休学回家得了。”紫洁瞪了滕蜃景一眼,许是吼得有些累,端起茶杯轻泯一口,语气平和了些:“我尊重你,先不给你父母打电话,要是你再这样下去,我可保不了你,回去反思反思好好去上课。”

他轻微点头,却是面不改色,尤沙更加惑然,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男生?

紫洁深叹了一口气,往窗口望了望:“进来吧!”

尤沙知道紫洁在叫她,急忙收回视线迈开步子,往里走的同时正好遇见出来的滕蜃景,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他应该是想说什么的。

看着他的离去背影,她竟觉得他有些悲伤。

而后在紫洁满是相信的眼神中,尤沙黯然了,沉闷着脸接过紫洁递给的资料,随手翻看了几页,顿感慌张。

“这是比赛要用到的资料,你可以看看,初选在下个星期六,回去好好准备。”

“嗯”尤沙点点头,避开紫洁带着鼓励的目光,只怕星期六时她要让她大跌眼镜了。

紫洁顿了片刻:“他留级和你一个班,你学习不错,以后多督促着他。”

虽然不太明白紫洁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就因为她学习成绩不错吗?但尤沙还是‘嗯’了一声。

有时候她在想,在紫洁眼中她是怎样一个学生,多半是好学生吧,毕竟从小学到大学她都是以学业为重,因为她的父母常说读书可以改变命运,而她正想去验证这句话。

但她不知道的是,命运跟她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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