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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奔跑吧,糖豆

话说在那遥远而神秘的东方大陆,有一片传说中的神仙洞府,汇聚天地灵气,吸收日月精华,飘渺仙雾回荡萦绕,渺渺然万物隐迹,恍恍间灯火无踪。

这,就是···雾霾!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虽然这里是连地下水都要被压榨干净的北方,某些干部还是固执地搞了个公园湖泊,努力向杨大诗人的崇高境界靠近。不过终究要感谢他们,否则在雾霾的淫威下,也不会有这么块儿还算空气新鲜,适合晨跑的地方。

水波荡漾,白雾翻滚,突然,一个圆润的物体以近似于滚的方式蹿了出来。远远望去,好像不是足球,弧度还是要差一些,但比橄榄球还是要大一点的,这是什么玩艺呢?

让我们把视线拉近,哦,好吧,原来是一个都市肥胖症的可怜患者而已。

糖豆摘下防霾口罩,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揉着老腰,“呼哧呼哧”地大喘粗气,感觉整个肺里的存量都耗光了,而且有无数蠕动的小虫穿梭在每一条肌肉里,尤其是腿部,真就跟灌了铅似的,酸涩浸透了每一个细胞。

自从五年前的高考体育测试后,每日沉浸在无限网络世界的糖豆就再也没有以2米/秒以上的奔跑速度展现过飒爽的风姿。只不过昨天腾讯新闻角落里的一行五号加粗宋体字深深刺激了他脆弱的心灵:“网络写手猝死出租屋内,年幼妹妹余生何去何从?”

更重要的是,点开后映入眼帘的那个笔名还是如此的熟悉,毕竟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点击榜上都相互爆过菊花。抬头看看那张被打上马赛克的脸,低头看看腰间如波浪起伏的五花肉,糖豆深深感到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于是,糖豆做出了一个比晚上吃什么更重要的决定:奔跑吧,糖豆,阳光与你同在!

终于感觉到胸腹间的气息再次平缓柔和,糖豆缓缓直起身来,回头看看来处的漫长的百米征程,满意地对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得,今天的任务圆满完成,收工,回府!

就在这时,有一个和善的年轻人从后方跑了上来,脚步轻盈,似乎带着风儿,上身的李宁运动装无比风骚,而脸色的笑容似乎比天边初绽的晨光还要灿烂,当然,能够穿透雾霾的重重防线,跃进糖豆眼里的阳光也不会亮到哪里去。

“哎,哥们,继续跑啊,这个年代还能坚持早起跑步的都不是普通人,你将来必有所成!”年轻人在糖豆身侧停下脚步,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

糖豆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听不得别人夸他,谁让这孩子前半辈子耳膜接收到最多的都是那个嘲讽力度无上限的绰号呢,所以抵抗恭维的心理警戒度无限接近于零。

“哈哈,没什么,开国太祖他老人家不是说了嘛,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啊!咱们年轻人,那就必须加强锻炼。不过今天也跑了不少了,不是还有明天呢吗?”糖豆心花怒放,脸上也笑成了一朵十八褶的包子花。

年轻人摇摇头,用相当严肃的语气说道:“我觉得,今天你还是继续跑几步的好!”

“为什么啊?”糖豆困惑了。

“原因嘛,就是——它!”年轻人的嘴角翘起一丝神秘的弧度,然后把手中的物件在糖豆的眼前轻轻一晃。

这是······钱包!?

看起来好面熟啊!

当裤兜陡然一轻的感觉突破脂肪的层层阻碍,沿着神经一路疾驰到脑海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已经到了十米之外了。

“小偷啊!”糖豆恍然大悟,高八度的声音冲天而起,荡开丈余雾霾。

那个年轻人扭过头来,哀怨地看着糖豆,模仿小沈阳的声音说道:“哎呀,你怎么说话呢?奴家可不是什么小偷,俺可是要注定成为21世纪新版香帅的男人啊!”声音凄清苦涩,右手还翘起了优雅的兰花指。

“哇!”糖豆吐了。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都不知保护环境啊?保护环境,人人有责,这在我们的行规里可是明文规定啊!”年轻人连连摇头,叹息不已。

糖豆右手抚胸,强行压抑下再次翻滚的胃部食物残渣,然后哇哇大叫:“你别跑,给我站住,那是我的钱包!”

年轻人无比镇定地看着如同脱缰······肥猪般扑过来的糖豆,脸色丝毫不变,深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精髓。当糖豆距离他只有一米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终于动了,撤步,转身,加速。

下一刻,就已经在糖豆三米开外了。

“哈哈哈哈······”嚣张的笑声如细针般狠狠扎进糖豆的脑海。

“奶奶的,今天追不到你,老子跟你姓!”糖豆发狠地说道。如此嚣张的挑衅,严重侮辱了他的人格!

更重要的是,那个钱包对于他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一周的生活费啊!

圆润粗短的大象腿以前所未有的频率运作起来,糖豆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迎风奔跑的畅爽,什么是第五季速度与激情!

可惜的是,在这个湛蓝色的星球上,物理学占据了极其关键的地位,其中有两条重要的定律。

第一:体重影响速度。

第二:面积决定阻力。

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可恶背影,作为文科生的糖豆,此刻才深刻感受到物理学的恐怖与实用。但在金钱的诱惑下,糖豆只能使出吃奶的劲儿,努力缩小与前方的绝对距离。

丫的,这也就是在平地上,如果是下坡,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胖子的优势!

此刻,有轻风从湖面吹来,吹淡漫天雾霾。

糖豆激动地看到前方的身影逐渐清晰,可困惑的是,为什么总是在横向方向上运动,没有纵向上的前后运动呢?

当跑近一看,糖豆的肺都气炸了,原来那个不知名的年轻人竟然在优哉游哉、欢乐至极地扭着东北二人转,看脚步节奏,还是家喻户晓的《小拜年》。

“呦,胖哥哥你来了?你看我这跳的怎么样,有没有小沈阳的三分神韵啊?”小偷依然用气死人不偿命的女性假嗓音调戏着糖豆。

糖豆抿紧了嘴唇,死活不说一句话,他深知已经在生理上被对方全面压制的时候,绝对不能再给对方提供打击己方心理防线的机会。

看着逐渐逼近的一堆五花肉,小偷咧嘴一笑,转身就走。

“你丫给我站住,有种别跑!”

在速度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小偷一边欣赏无边美景,享受微凉晨风,一边不忘嘲讽糖豆的乌龟速度,奔跑过程中时不时还扭几步秧歌,完全不像正在被失主追杀的小贼。

余力颇多的小偷,兴致大发,开始歌曲串烧:“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看我流泪,你头也不回······”

糖豆也想唱几句应景的流行歌曲,表示自己并未处于下风,奈何肺活量实在是入不敷出,有心无力。

歌声悠悠中,清水如镜,白雾飘渺,瘦犬奔走,肥猪追逐!

美丽的风景终将结束,经过一段时间的追逐,二人跑到了公园边的一片待拆迁区。

据说是市政府要以公园为中心建造一片文化艺术中心,附近的城中村尽皆拆迁,期间涌现出许多惊世骇俗、可歌可泣、跌宕起伏、堪进史册的抗争事迹,至今,围墙上还残留着抗拆迁的口号标语。虽然开发商使尽或明或暗或堂皇或卑劣等无数手段,最终还是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忍痛割肉,选择了最不想选择的手段,直接用金钱请走了所有的钉子户大神。

这里地形复杂,小巷众多,宛如迷宫,如果不熟的话,迷路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小偷显然对这里极其熟稔,肯定不是第一次当作退路了。

带着糖豆绕了几个弯后,小偷转过身来,眼神玩味地看着不远处气喘吁吁,但仍然一步步顽强向前的糖豆,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哥们,虽然你的速度不堪一提,不过你倒是够能坚持的。可惜啊,我是一个有职业精神的盗窃行业从业者,空手而回,是违背行规的。作为未来注定要成为盗帅的我,更要以身作则,承担起行业表率的重任啊。亲,回见喽!”这次倒是正常的男性嗓音。

看着在转角处消失的身影,糖豆扑通一声坐到地上。他知道,以对方的速度,完全可以在自己跑到拐角前消失地无影无踪,从此深藏身与名,无人见芳踪,唉,可惜亲爱的钱包也就从此飘然远去了!

正在糖豆唉叹一声,准备仿效庄子,歌以咏志,祭奠一下伴随了自己无数春秋的战友时,一个身影从前方拐角处倒飞了出来,身形轻灵飘逸,潇洒如风,轨迹中似乎暗含着天地至理。

“扑通!”貌似是没掌握好角度,落地失败,以最大面积和大地亲吻的身体激起无数尘埃。

熟悉的身形,可恶的相貌,依旧翘起的兰花指,都提示糖豆这就是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小偷。

但胸口破开的大洞,汩汩流淌的刺眼鲜血,却残酷地宣告鲜活生命的结束。

在他脚下半米远,距离拐角六十公分的地方,赫然躺着糖豆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钱包!

理智明确告诉糖豆,拐角处的另一个世界里,存在着足以危及到他弱小生命的恐怖生物,而钱包里,只不过有二百一十七块两毛钱!

但胃部极其清晰得提示到,这个钱包意味着整整一周的生活费用,意味着温暖的豆浆,意味着金黄的油条,意味着酸爽的老坛酸菜,意味着蕴含无数营养的美味麻辣烫······

拿,还是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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