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清晨,山涧清风徐徐。
山路的尽头是便是送别两个孩子的老道和绿老头。
逍遥和东方都背上了老道师父为他们精心制作的两个书篓。
东方一边走一边抱怨:“师父,既然我们都是修行之人,为啥还要我和师兄打扮的像个书生,再说了都快要出去闯出名头了,连个像样的法宝也没有,要是那天真的闯出名堂了,让人知道我们当初,连个像样的法宝都拿不出手,那丢的还不是师父你老人家的脸。”
看到徒弟幽怨的小眼神,老道脸色臊的一阵发青一阵发红,最后硬是搪塞了一句说:“这个闯荡天下呢?就是要尽量低调,这个、那个……你看师父我吧!那也算是高手吧!你再看看师父,什么时间有法宝了,这个在天下行走,你总不能非得要在脑门上刻上‘飞扬跋扈’或者‘来打我啊‘这几个字吧!这个行走在外一定是低调再低调,谦虚再谦虚,师父不给你们法宝那也不是为你们着想的吗?”
本来还以为自己一番自圆其说的说辞能得到两个徒弟的认可,只是一转身看到的却是一双看白痴的眼神,还有另外两双明显充满疑惑的眼神。
一时气氛都有点尴尬。
绿老头本来是不准备帮腔的,他其实也是对这牛鼻子死皮赖脸的吹嘘一脸不屑,没有就没有,最后还硬是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什么狗屁高手,跟自己比一次输一次,什么从不带法宝在身上,他估计要不是两个孩子平时采药换点钱粮,这老头估计早饿死了,更不要说有个法宝揣在身上了。
但毕竟是送两个孩子,不想老道太丢面子,绿老头才不得不出来打圆场道:“这个,你们的师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世上万万人,一山尚有一山高,年轻人要懂得守拙。”
说完感觉自己都他娘跟这不要脸皮的老道一路货色了。
本来两个孩子也没有想着师父能给他们什么刀啊剑啊的法宝!
他们的师父,恐怕世上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也就是要离开师父了,有些舍不得,但两个人都是调皮捣蛋的性格,说不出那些矫揉造作的离愁哀怨。
“师父,我们走了,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哦!给你买的吃的都放好了,要是没有了你就自己下山去买一点,还有就是,师父等我们不在了,你要少喝点酒。”东方一边叮嘱一边依依不舍的看着师父。
似又想起了什么。
东方看着旁边的绿老头又慌忙的补充道:“还有、还有,绿老头,你以后可不许再欺负我师父了。”
听到后半句的老道自然是一脸的欣慰,还挑衅的看了眼一旁,憋的有些辛苦的的绿老头。
至于听到后半句的绿老头先是一愣,再看到旁边那牛鼻子撇过来的挑衅眼神,也是满脸的郁闷,心想着:“这小子长良心了,还知道关心他们师父了,千年的铁树开花——破天荒的头一遭啊!再一想,好像哪里不对?”
对待这两小子平日里自己那也是勤勤恳恳的教习各种心法,武道感悟,除了没有让他们喊师父,别的可不比这牛鼻子做的少,怎么他娘到头来,受保护的怎么成了那个老牛鼻子,被提防的反而成了自己,这他娘的都是什么道理。
……
这边三人都说着分别的话,但是平日里最是欢快的逍遥站在旁边却是一言不发。
老道其实很早就注意到了逍遥,他自然也知道逍遥今天这样的原因。
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人做很多事情都是情非得已,他在雨中整整的看了一夜,跪在灵位前的徒弟,何尝不是希望这个徒弟能早日明白其中的不得已。
看着徒弟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老道走了过去,亲昵的摸了摸前天夜里被打过的那半边脸颊说道;“还疼不疼?还在生师父的气吧!是师父不对,师父不……”
正当老道还要说的时候,逍遥却出声打断了他,道:“师父,我知道,平日里对我们的严厉,苛责,但都是为了我和师弟,徒弟的机灵并非只用在顽劣调皮上,不会不明白一直以来师父的用心,宝剑锋需磨砺出,如果是十年铸剑的话,这一剑也是时候出鞘,一争锋芒了。”
听完了徒弟的话,即便是老道也难掩欣慰之情,平时师徒三人说话都是没个正行,不是师兄弟两人逗弄师父,就是师父教训师兄弟两人。
今天听了徒弟的话,突然间感觉两个孩子真的是长大了。
只是一转眼的时间都十几年了,但所有的事情还仿佛是昨天一样,他现在还记得当初二师兄和小师妹把两个孩子带来的时候,两人小脸蛋冻得通红。
还记得有一次给他老道的酒壶给装了一葫芦的童子尿的时候,被老道带个正着质问两人时,两人死不认账还满嘴胡编乱造,说的唾沫横飞。
还记得两人嫌弃老道,做饭不好吃被揍的时候,还做出一副大丈夫死即举大名耳的悲壮表情。
还记得那时候两人非要鼓动老道从了居心不良的胡寡妇,还从旁不断使坏。
真的是感觉在那么一瞬间就长大了。
老道,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他曾经很害怕他们会这么一直的顽劣下去,害怕有一天他们真正的明白自己肩负责任的时候,却没有能力去实现它,他害怕对不起那些已亡人的期许,怕有一天自己的徒弟会让他们失望。
所幸真的没有了这些担心。
……
……
看到时候也差不多了,绿老头才朝着老道说道:“好了,老牛鼻子,时候也不早了让孩子下山去吧!”
只是好像又想起点什么东西,对着对面的逍遥说道:“小子,不要忘了老夫让你帮忙打听的三个人,有了他们的消息一定要告诉老夫。”
等到逍遥应允以后才点头笑了笑。
老道平时和这绿老头就尿不到一个葫芦里,要是这绿老头说好的东西,他非要抬杠说不好才觉得心里舒坦。
心里舍不得但也知道两个孩子,终究有一天要离开自己庇护的这座小山,到山下去,独自面对那些风风雨雨的磨砺。
不过这知道是一回事,要怎么说那又是另一回事。
只见老道撇过嘴看了绿老头一眼,愤愤说道:“废话,老道不知道时间不早了,还要你说。”
和绿老头抬完杠,这才转头嘱咐两个孩子下山去。
还不忘叮嘱道:“到了云天宗不要忘了师父交代的事情,把师父给你们的东西交给玉阳真人,他自然就明白了。”
……
看到两个徒弟的身影远远地消失在山路的尽头上,老道的眼睛也是微微的泛起了一些雾气。
从十几年前两个孩子来到自己的身边,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那些吵吵闹闹的日子,但当有一天两个孩子都要离开的时候心里自然是免不了难受。
站在一旁的绿老头可就没有这么多的多愁善感,看着老道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不禁打趣道:“平时没看出来啊,你这老不知羞的还能像个二八小娘哀怨呻吟,难不成真是那天魁月事来了?”
老道听了以后也没有动怒,他和这老头斗嘴又不是一天两天,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老道我没有你那嗜好。挑衅的话你也用不着多说,老道我心情不好,要想打架老道我奉陪到底。”
绿老头看了一眼老道,不屑哼了一声,道:“牛鼻子你是长出息了,还是真他娘的不害臊,你说哪一次跟我动手,不是半路说这不舒服就是那不舒服,打不过就打不过充什么好汉,两个徒弟那死皮赖脸的习惯多半就是你这老牛鼻子的功劳,得亏两个孩子都送去了云天宗,要不然一身的天赋卓绝,准让你这牛鼻子给糟践了。”
老道闻言,头也不回,同样不屑撇撇嘴,道:“你能好到那里去?不要装神弄鬼以为老道我不清楚你这老东西的老底。”
绿老头闻言,好奇,道:“牛鼻子,那你倒是说说啊!”
老道也不谦虚,慢悠悠道:“当年我大师姐生下孩子以后,兴许是有了退隐之心,就把一身大半的修为都传给了那孩子,本来只是希冀着孩子长大以后,少病少灾,但是又怕孩子太小承受不了,才用我师父传授的玄天境月封印,我师姐修炼的是魔功,这孩子的六识都被玄天境月封印,十几年前也只是和你碰巧相遇,你却能心生感应,并且甘心留下来教他这么多年的修行,为什么啊?”
示威性的看了脸色不自然的绿老头,接着道:“玄天境月是我师父在守护三大灵脉圣地通灵峰的浮生塔中领悟而来,受封印以后,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段不要说你,天下能真正感应到他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绿老头连忙打岔道:“什么感应不感应的,不知道!”
老道不依不饶道:“听闻魔宗有一种特殊的心法叫灵心决,能感应同是魔宗弟子的气息,还有后来我与你提起二十年前小山葵村的惨案,你只听了一遍就知道是天魔宗的千叶血蝠作祟,老道就是再笨也能猜到你从何而来?再说了,我们师兄妹四人中我的眼光最好,但武功却是最差。跟我比武算什么能耐。只怕我其余同门随便来一个,就能把你这老绿头给打红了。”
说起绿老头,老道突然想起一事,道:“我以前听闻魔宗中有一个不务正业的老家伙叫绿禹翁,身为魔宗六大长老之一,却游手好闲,旁门左道无所不精,不知道你跟他……?”
绿老头忙打断道:“绿禹翁?不认识?我也就是在圣宗多修炼了几年而已,只是没有想到你这老东西,我们圣宗的修炼之法,你倒是知道不少啊?”
老道得意一笑“那当然,不要忘了我师父是谁?”
绿老头才恍然大悟,道:“也是,自小便仰慕卜元子老前辈。起初也是听闻传言,世上有人竟然通晓佛魔道三教的修习,我还不信,但三十年前,你大师姐一人一剑独闯我们圣宗,六大长老联手都奈何不得,一手龙泉剑刚猛霸气却不失轻巧灵颖,一身魔宗的武功几近通玄,墨玉锦衣、轻纱笼面、风姿绰约,那般姿容的女子天下谁人不钦慕,无双天下除她以外,谁人当得起呢?最后还是宗主出面才挡下了她啊!”
说着绿老头又叹息一声,道:“当年的宗主也正是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大好年华,两人也是不打不相识,当时我就在想,能教出这样徒弟的人,那该是何等的……”
他想了半天也是没有想出来该用什么形容才好。
只说老道听到绿老头夸赞自己的师姐师父是何等何等的厉害,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
只是才心里偷偷乐了一下,便听绿老头,道:“你师兄和小师妹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有你师姐珠玉在前,想必也非泛泛之辈,只是我不懂你师父怎么收了你这么一个货色。”
然后便是滔滔不绝的数落。
“你看看你,这一身破旧道袍当年我来的时候就穿着,这都十几年了还是怎么破怎么旧,闻着味也应该有日子没洗了,再说说你的武功,除了那个打不过人,就漫山遍野到处逃的那个武功,叫什么千幻灵虚决的还凑合外,你说你再还有那个武功能拿得出手?除了一个扔了都没人要的破酒葫芦,说你是个乞丐都有人信,更不要脸的是怕自己的徒弟进步太快,抢了师父的风头,五年前还封印了他的气海”
老道被一阵挖苦以后,依旧风轻云淡。
这点定力都没有,那他这几十年的修道就算是白修了,再说了两人平时相互伤害,那都是要比谁脸皮厚的,这点能耐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
等到绿老头挖苦完,他才道:“放屁,老道那是怕那小子张扬,觉得自己天赋过人骄傲自大,入了二品便能轻松冲破气海封印。”
说完又骂骂咧咧道:“挖苦完了我,就滚回你的山下去,不要让老道看着心烦。”
绿老头其实对于封印那小子气海的做法是赞同的,以那小子的嘚瑟样,知道自己天赋过人,这小山村那还不天天鸡飞狗跳的,但对于这牛鼻子老道却没一点好感。
丢下一句:“滚就滚,老头我留在这里本来就是想教两个孩子一点东西,既然两个孩子都走了,谁还留下跟你这老东西天天拌嘴,今天上山一是送两个孩子,二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老头也要去云游四方了。”
说完看了一脸错愕的老道。
“怎么?这是舍不得我绿老头走啊?”然后道:“你那两个徒弟都走了,你还有什么打算?”
老道,慢吞吞道:“我师兄当年带回两个孩子后,就心灰意冷有了要隐退山林的意思,十几年前去了东陵烛火峰,这些年有两个孩子陪着没有时间去看他,现在两个孩子走了,我想到东陵去看看他。”
闻言,绿老头吆喝一声:“走了,与你这老东西聒噪了十几年,也该清净清净了”
只是当他转身刚走出几步时,后面就传来了老道的声音:“你这老东西讨厌是讨厌了点,不过还是要感谢你教习我两个徒弟十几年的恩情,以后和你动手的时候我可以让着你点。”
“矫情……放屁……,那一次不是老夫揍你,要你个牛鼻子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