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齐云子谈起了当年惨况,上官宛如自小天资聪颖又如何不知当初云天宗的出手也是迫于无奈。
当日应天逍阁之约,五大宗门的高手都齐聚云天宗商议五大宗门十年一次的会武之事,却不想最终从小到大待自己如亲姐妹一般的师姐惨死,而后便是那个挚爱着师姐的男人差点身毁道消在云天宗下。
不管云天宗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心里都始终觉得对不起师姐,后来又听闻那人与正道一战之前还曾在虚弥秘境为救云天宗门人身扛九道天雷,自己的愧疚可想而知。
后来师兄云隐独上魔宗带回那两个孩子后便独身归隐东陵,师弟骆忍也出走云天宗。
遥想起所有的事情都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师姐有一天会离她而去,或者说从来都没有想过师门四人会分开。
但是终究都已经成了往事了。
望着清凉的月色,她叹息一声。
“大师姐天资最高,修了魔,二师兄天资稍逊,修的是佛和道,而我和骆忍师弟都修的是道,你知道我师父他老人家为何魔佛道三教皆通?”
只是不等身边的齐云子回答,她便自言自语。
“我师父用了一生的时间就是希望正魔两道止千年之戈,只是他苦苦寻求一生最终还是无果。”
只是她的神情一如当然齐云子在落霞峰见到那个男人时候的伤感,对世事的无可奈何,对世道无常的感慨。
说起往事,齐云子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身边女子,对于那位师叔的抱负,齐云子当然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世间许多事往往都是事与愿违,正魔两道对峙不下千年,想要一朝一夕止戈谈何容易!
身边的上官宛如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压抑,定了定心神,重新恢复往日的冰冷面孔对着齐云子道:“你可知道此刻北疆的形势,以现在的天相,不出十日便有机会布下周天大教开启月池秘境,今夜前来只是想要提醒你的。”
齐云子三人其实对北疆之地是比较陌生的,更何况现在不比往日,听了上官宛如的话便直接道:“上官师妹,请说。”
“首先说这北疆的月池秘境,月池秘境到底如何情况我尚且不知,只是北疆这一代至今尚未有人能够进入其中,便知其中凶险,千月能这么痛快的答应两人同时进入月池秘境是福是祸,还要你提醒两位师侄留心。”
说完看了一眼神情凝重的齐云子,又接着道:“再者便是北疆此时已经聚集了众多修真一脉的各大门派和散修,四大绝地中除了南海琉璃宫孤悬海外不能来外,剩余两地都有人来,五大宗门中珠玑楼是古义天的弟子,而天逍阁现在虽然还没有人来,不过以天逍阁的风格必然会有人来,而且我想多半是青枫堂主青影千魅辰中,此人行事作风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二,我自然不必多言,只是……”
“只是什么?”齐云子有些不解的摸摸一撇胡须问道。
“你可曾留意,近三十年,尤其是最近的二十年,修真一脉突然出现了一个十分神秘的组织,每次不管是天下发生什么事情都能看到几个陌生的身影,这几人或许修为都不算最高,但是手段极多。”
说起天下事,齐云子虽然身处繁华中原之地,知道的却并不比这位偏居一隅的北疆供奉多,所以当上官宛如提起此事时,他也是细眯起双眼,曾在云天宗的时候听闻掌教清元师兄提起过。
当时他倒是并未放在心上,但是此刻就不同了,每一股势力是敌是友他必须胸有成竹,那怕只是估算错了一股很小的势力,如果在两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都是致命的。
只是他对于这一股最近二三十年才崛起的势力知之甚少,更不要说分清敌友,况且老道这种人海沉浮几十年的老油条那里会不知道,如果北疆此番真的出现了什么逆天的宝贝,那里会有什么敌友,估计到时候相互都被视为生死大敌。
所以听到上官宛如说起这个神秘组织的时候便直接竖起耳朵,不想这上官宛如也是知之甚少,两人大眼瞪小眼。
上官宛如疑惑道:“你难道不知道?”
齐云子脸色尴尬。
不用问,十有八九是不知道,不过上官宛如比这一穷二白的老道好一些,虽然都是听别人说的,但好歹知道一点。
“我其实也知之甚少,几年前北疆曾经丢失了一枚巫族祭祀的凌云宝印,后来才知道是被一个叫风影的年轻人偷走,听闻此人武功倒是稀松,只是身如鬼魅,又善易容隐遁,偷天换日,北疆一行六人还有一位长老出手都让他逃出北疆。”
说完斜看了一眼旁边靠着自己又近了几分的齐云子,从腰间取出那把紫气萦绕宝剑,放在手上转了转。
齐云子脸色一黑立刻会意,立马站直了几分,站远了几分。
上官宛如嘴上没有说什么,不过看齐云子的滑稽相,她嘴角却是微微勾起。
对着齐云子接着道:“还有一人,名叫花虎,几年前曾在东陵出现,试图潜入东陵烛火台,却被申屠绝那老家伙发现,听闻当日申屠绝出手都没能顺利留下此人,北疆此番天下瞩目,这些人势必会混迹其中,到时候你与两位师侄最好当心。”
齐云子一脸的沉思,看来一听此刻北疆的形势真是不容乐观,且不说那些神出鬼没的散修,光是数得着的就够老道三人喝一壶了。
当然此时身处北疆,北疆对此刻的形势必定有有所准备,必然不会所有担子都交给老道三人。
不说其他,老道三人相对北疆而言毕竟只是外人,不过即便到时候北疆还有人出手挡下一半豺狼,试问齐云子三人可能挡下另一半如虎豹啊?
看了一眼忧郁的齐云子,上官宛如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转身拍了一下齐云子的肩膀道:“齐师兄,倒是不必太过担心,这些人大多也都是些势利之辈,各自为战,到时候师兄‘和稀泥’的本事可就大展神威了。”
说完还不忘朝着齐云子清齿明眸莞尔一笑。
听到“齐师兄”,齐云子立马精神抖擞,不过听到“和稀泥”三个字立马打回原形翻了个白眼玩笑道:“怕就怕他们都想‘和稀泥’,那老道就有得受了。”
说到此刻算是气氛逐渐的融洽起来,看着眼前的齐云子,上官宛如突然想起一事,对着齐云子道:“齐师兄,还有一事恐怕要拜托你才行?”
齐云子迷惑道:“师妹,你说”
上官宛如道:“初来北疆之时,我收了一个小徒弟,只是北疆之地毕竟偏安一隅,不利于她的武道精进,我这徒弟天赋极佳,心性坚韧也能吃苦,所以月余之前我便让她前往云天宗,以后回到云天宗还请齐师兄帮我多照顾照顾她!”
一听只是照顾她的徒弟,老道算是松了口气。
听到一半的时候,他还以为要自己亲自传道授武。
老道的水平自己那是再清楚不过,要只说眼光,老道能排云天宗至少前三,但要说起这道行,老道只能厚颜无耻一句“前三十总归是跑不了”。
况且能被上官宛如赞誉“天赋极佳”,那肯定不是一般的根骨,要是真让自己教,那必须是误人子弟了。
心下安定的齐老道当下表示,只要是师妹的徒弟,那就是自己的徒弟,照顾自己的徒弟那还有什么拜托不拜托的,那必须是尽心竭力,呕心沥血等等。
反正不花银钱的好话老道最拿手。
上官宛如却是展颜一笑,两人几十年不见,还记得小的时候,齐云子就时常晃悠到落霞峰来,那时候师徒五人还都在。
这齐云子脸皮功夫不俗,嘴皮子功夫更是了得,跟齐云子最不对付的就是二师兄云隐了,那时候最有趣的光景便是经常看到他和云隐师兄两人争的面红耳赤,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服谁。
云隐师兄自小便是四人中仅次于大师姐雪凤的存在,本来对这齐云子的歪理邪说都是嗤之以鼻,不成想每次都能被这家伙说的哑口无言。
后来还是那个人看不下去,才给师兄云隐出献计献策说什么要手底下见真章,当然后来就基本见不到这家伙跑去和云隐师兄理论了。
想到师兄云隐,她也想到了那个人,也同时想起了当年云隐师兄从西域带回来的两个孩子,他们还都好吗?还有那个人,二十年不见他也还好吗?
其实把自己的徒弟送到云天宗去并不是什么真的想要让她修为精进,否则作为师父的她就不会在北疆一留就是二十年。
只是她知道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哭”。
最不愿意这个徒弟悲哭的人,她肯定算是其中之一,如果真如那人所言,此番送她去云天宗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本来以上官宛如的性格,是不喜与人多言,无奈这齐云子天生的自来熟,说到后来,反正只要是能跟小时候扯上关系的,都要通通给她温习一遍,生怕她忘了似的。
等到老道说的口干舌燥她才转身准备离开,不过又想起一个人带给她的一句话以及月池秘境的“天下纷动”。
对着齐云子道:“齐师兄,想必应该听说过,三百年前的正魔大战,血魔横行,天下正道几近覆灭。”
齐云子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而且只怕他们这一辈的人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是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年的血魔的恐怖,后人恐难以想象,但只要见过西域月瑶山下那一方弥天血池,便能领略一二,听闻血魔覆灭三百年那一方血池都不曾完全干涸,世间数百年为何都对魔教敌意难消也就不难理解了。
传闻当年的血魔异常神秘,所过之处非但人畜尸陈遍野,就连山石草木都凋敝殆尽,若不是后来那一代天道传人的卜元子,只怕世间今日必然会是另外一副景象。
听闻当年卜元子一人一剑,与血魔惊天一役,最终以血躯封灵,封印血魔与南蛮无量山下。
不过上官宛如突然提起此事倒是让齐云子一脸的迷茫。
只听她接着道:“若有一日,云天宗再临祸难,师兄可去求一人相助!”
上一句还没有倒腾过味的齐云子听了下一句更加迷糊了,他有些紧张的看着上官宛如。
“上官师妹,你怎会突兀提起此事呢?再说现在的云天宗虽然人才凋敝不如往日鼎盛,但好在清元师兄这些年也悉心培养了一大批如悟启和荀况等天赋出众的孩子,再说师妹说的云天宗再临祸难又是什么祸难呢?”
不过上官宛如却并没有要解答齐云子疑惑的意思,接着道。
“天下传言,我师父以一己之力力敌血魔,其实不然,师父化虹之时留言,当年还有一人与他力敌血魔,他与那人有约,若有一天我云天宗有难,此人可出剑一次,只是他也不曾留言此人身在何处,想必以我师父的性格必定已经在云天宗的某处留下指引之法,将来云天宗危难之时才能知晓,今夜我说与齐师兄,就是要师兄将来一定留心。”
说完便径直离开。
今夜的一席谈话齐云子是从凄凉到心潮澎湃再到毛骨悚然,他总感觉上官宛如似乎知道某种和云天宗有莫大联系的事情,这件事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云天宗鼎盛或者覆灭,但是他又不肯完全说的明明白白,总让老道有一种隔靴挠痒的不痛快。
不过一想到北疆已经聚集的豺狼虎豹,老道又是一阵的头大,不说这月池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天材地宝。
就上官宛如之言,北疆这一代都不曾有一人进入过月池,又如何得知呢?再说现在的风口浪尖上告诉那些豺狼虎豹里面什么宝贝都没有,不说是不是明着告诉别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即便是真的这些人谁会信呢?
这让他突然又想起余晖中那个男人的一句叹息。
“如何才算得道?只因这世上的人都不知道所求为何?又如何得道呢?难道只是为了这可笑的长生吗?”
在他儿时的记忆里,长生这种像是执念的东西是多不可奢求的东西,只是二十年前见过那人为一人仗剑千里,为一人身死道消,最初的执念也就没有那么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