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申屠三苏听到,身前的男子说还有一剑要还给自己师父,脸色立刻就变的有些难看,其实他也从师父七夜那里知道两人的一段渊源。
当年师父七夜还没有入主东陵的时候,确实曾在烛火峰外的伏牛山与眼前男子有过一场交手,至于是何缘由?师父并未提起,所以也无从得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男子当年曾经受过师父七夜一剑,而且这一剑可不轻,听说当年要不是身边有人相助,只怕今日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
所以师父临走的时候还叮嘱自己,到了北疆之地,一定要提防北疆的这个大长老宓人王,至于前面所说的那些叔伯、贤侄,是真心还是虚与委蛇或许只有两人自己自知。
宓人王看到不远处的年轻人,听了自己说要还他师父一剑以后,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故意咳了一声。
“与那老东西是有些恩怨,但我宓人王再不济还不至于和你一个晚辈过意不去,再说了,在北疆之地你需要提防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北疆之地苦寒,贤侄要注意的可不止热络大方的家常客套,还有寒人心魄的碎骨冷箭,如果贤侄的胆子够大,改日不妨到我宓人王的府上小住几日。”
听了宓人王的话,申屠三苏连忙称是,道:“宓伯伯说那里话?晚辈怎会提防宓伯伯呢?等这几日忙完了事情,一定登门拜访。”
看了一眼,身前恭恭敬敬的年轻人,宓人王又道:“比你爹申屠绝那家伙看着顺眼,”
不过看到年轻人狼狈的身形后有些疑惑道:“顺眼是顺眼,修为还差些火候,堪堪才入了小长生之境,怎么?你爹的六灵天罡绝没有传授给你吗?当年我可是领教过这天罡绝摧山撼月的威力,听你小子说话,也是个机灵人,怎么七夜那老东西的绝学也没有传授你?”
申屠三苏尴尬一笑道:“让宓伯伯见笑了,师父当然有传授,只是晚辈资质愚钝,没有能完全领悟罢了。”
闻言,虽然知道是申屠三苏搪塞自己的说辞,但宓人王也并未在意,传与不传与他又有何干系呢?
皓月当空,也是该走的时候了,最后看了一眼年轻人道“贤侄,我北疆幻林的兽群可都是乘着月色出来觅食,不想被几千头豺狼围攻或是漫无天际的毒虫盯上就早点离开幻林。”
闻言申屠三苏赶忙又是躬身行了晚辈一礼,不过等到他再抬头的时候,刚刚还在小山坡的宓人王早已经没了踪影。
申屠三苏起身以后,发现宓人王已经离开。
自己也拍拍身上的尘土,自嘲一笑之后,便碎碎念一句。
“北疆的兽群,毒虫,还有寒人心魄的碎骨冷箭,这箭该是从谁的手上射出的呢?”
问完以后又整理了一下被一剑炸的蓬松的头发,便自问自答。
“与我师父有一剑之仇的宓人王?还是同为四大绝地之一的北疆魔幻林族长千月老族长?又或者是那个凶巴巴的供奉老女人?”
不过一想到那女人用在自己身上的一剑,便有些毛骨悚然,这女人说老,其实看上去一点都不老,而且样貌清爽,说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姑娘也未尝不可,不过宓人王说他是自己女儿宓芸妃的师父,想来年纪应该不小。
走的时候师父也曾经提起过北疆有这个一号人物,司职北疆的大供奉,只是对于这个女人的身份,师父也是不慎了解,自己刚才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也听到一部分宓人王和那个叫上官宛如的女人的谈话。
看来连同在北疆几十年的宓人王都不能肯定这个女人的身份,看来自己初来乍到确实得小心谨慎一些才行!
等到身上收拾整洁了以后,又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以后,申屠三苏纵声一跃便朝着摩耶山的边缘飞掠而去。
摩耶山是北疆千里幻林的中心,作为月池入口,这里的风景其实并不如何的秀丽,甚至可以说有些凄凉,与中原各地的繁华盛景相比北疆不但气候寒冷而且瘴气弥漫、野兽毒虫遍地都是,除了奇大无比的龙椰树,基本上寸草不生。
尤其是每日自清晨瘴气便弥漫了整片幻林,直至黄昏时分,一日的瘴气才会逐渐消散,那些修为不高或者对幻林不熟悉的人,想要进入幻林之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机会。
但是北疆之地又多兽群,豺狼虎豹进出往往都是成群结队,而且这些兽群同样是选择在黄昏时分瘴气消退才出来走动,所以一般修为平平之辈想要进入这北疆的摩耶山更是几乎不可能。
但今天的摩耶山明显不似往日那般寂静,就在刚才三人离开之后,在距离刚才几人所站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峰上突兀就闪出两人。
两人看上去都有四五十岁的年纪,其中一人生的浓眉大眼,极是不俗,但却留了一脸的烙腮胡子、麻衣粗衫,一头的草发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根麻绳系着,腰间还别着一个大酒葫。
还有一人,方头圆脸、双耳垂肩、贵气逼人,穿着可以说与身边男子完全是两个极端,身着锦衣、腰束玉带、脚蹬紫金玉帛靴、一柄龙纹金钗束发,腰间更是系着不下千金翡翠雕成的六龙撼海。
两人其实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自从上官宛如和宓人王来到这里的时候,两人已经在这里了,所以两人当然也是目睹了方才不远处的所有情形!
只听那个贵气逼人的男子看了一眼身旁的邋遢汉子叫了一声。
“狄老鬼!”
不过啊!身边的邋遢男子压根就没有搭理他,看到没有人搭理自己,贵气男子立马阴阳怪气的叹息一声。
“哎,都快人老珠黄了,你狄老鬼,也就还是只能远远的看几眼,连走近了打个招呼都不敢,我就纳闷了,那个叫骆忍的老东西,比你还邋遢,这上官老娘们咋就看上他了呢?”
这话到底替好友抱打不平还是挖苦,看那邋遢老头那忧郁的小眼神就知道了,斜眼瞪了一下旁边阴阳怪气的男子道。
“我狄老鬼是不敢,这女人越老脾气越大,你金老鬼,不是号称金面佛吗?再说你又不是不认识,你怎么不自己出去打个招呼?至于看上那个骆老王八,别说你,我他娘还百思不解,当初第一次见骆忍那老东西还是云天宗的落霞峰,看那家伙的邋遢样,我还以为宛如就好邋遢这一口,这些年就把自己整成这个邋遢模样,二十年前宛如来北疆之前还准备与她倾诉这些年的相思之情,没想到还是被她用剑给狠狠拾掇了一顿,再后来——再后来不就遇见你这老不死的了!再说了你这老东西也不要光顾着埋汰我,我怎么听说当年有人仰慕那卜老前辈的大徒弟雪凤的无双风采,还偷偷摸摸去了落霞峰,怎么后来听说给不识趣的二徒弟聂云隐一顿的拳打脚踢就伺候着灰溜溜下山了呢?”
听了老友的拆台话,贵气金姓男子却是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
“用不着挖苦我,输给卜前辈的那几个徒弟也没什么丢人的,毕竟全天下也就四个,现在估计也就剩下两个了,输了就输了有什么好丢人的?不过倒是你这老鬼,这次来北疆纯粹是为了看热闹还是冲着上官老娘们来的?”
狄姓男子,摸了摸腰间的大酒葫芦,足足喝了一口,再抬头瞅一眼老友才道:“我要说,就是来北疆看看热闹的,金老鬼你信吗?”
本以为老友跟自己抬杠说不信的,没想到老友却耍赖皮道:“信!你说的我都信?只不过估计你见了那火爆脾气的老娘们早就忘乎所以了!咱们几十年的交情,我还能不清楚你狄老鬼怎么想的,不过咋咱们交情虽深,丑话可说在前面,我金面佛从来是无往不利,这北疆之地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宝贝,你可不能跟我抢,当然也不能帮着那老娘们跟我抢。”
闻言,狄姓男子翻了翻白眼道:“放心!老子才懒得跟你抢,再说了,你敢在我家宛如的眼皮子底下抢宝贝,你这老东西是嫌自己命长,还是想提前找阎王爷扳手腕!你当这北疆是你金老鬼那万金山庄啊!那金银珠宝都是你一人的,除了我的宛如还有一群搅屎棍子,再者可不要忘了北疆是千月那个老不死的地盘,几十年前你就差人家一大截,这些年你这老财迷只顾着到处找宝贝,估计差的更多了,到时候可别宝贝没有弄到手,自己反倒是要死要活让我去搭救你,老子可还丢不起那脸面,还有这月池开启的日子你老东西还不是两眼一抹黑,除了那个神神怪怪的泥菩萨谁知道它什么时间开?再者即便是开了你进不进得去都还两说呢!”
“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依我看这北疆的月池只怕是要在月圆之夜才能开启,到时候这摩耶山估计可就热闹了,这千里幻林……”金姓男子正待还要说,却听的身边好友冷哼一声,回头一看,那狄老鬼早已经跃上一颗龙椰树上去了,只顾在那喝酒,对自己说的话,压根就没有听,他也是讪讪一笑,不再言语!
※※※※※※※※
再说说此时的北疆重镇天域城,用人满为患来形容绝对也不为过。
北疆之地本来人烟稀少,所以镇子其实并不如中原的那些重镇的繁华盛景,但自从北疆千里幻林的月池横生异象,这里就开始热闹起来。
先是慢慢聚集了形形色色的天下大小修真门派。
紧接着便是一些多年也不曾在天下行走的散修逐渐出现在了镇上。
这个偏安一隅的小镇也不再似往日的宁静了,经常就能听到一些各大修真门派相互厮杀,打闹的传闻流出,或者一些散修技痒难耐和某某久未现世的老妖怪狠狠掐了一架啊!诸如此类的不绝于耳,这也让一直身处苦寒之地的北疆百姓是大饱眼福。
当然这其中最开心的除了那些不用出远门就能看到高手过招的北疆百姓以外,就属镇上的酒楼了。
自从有了这些上好的谈资以后,镇上酒楼的生意那绝对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北疆用以驱寒的烈酒剑南烧刀子,也早已经是供不应求了,如果还能请一两位北疆的说书人,胡吹海编一些道听途说的趣闻轶事,那生意保管好的让老板合不拢嘴!
悦客楼作为北疆天域城中最上档次的酒楼,自然而然就接待了许多批身份尊贵的客人,其中不乏一些天下闻名的修真大派的弟子,比如天下排名靠前的修真大派珠玑楼的古柏及其一众弟子便是住在此间。
还有一些连酒楼也不知道明细,但一眼便能看出身份尊贵的散修都集聚在此处。
只是所有的这些人当中就属一对年轻人最是特殊,其中一位身材修长,初到悦客楼的时候就是帷帽遮面,别人也瞧不真切容貌,但脸上镌刻明显的四个大字“生人勿近”可是写的很明白,而且这个怪人说话极简。
如果是一般的豪客到了这种天下豪杰聚散的地方,至少得是豪迈的大笑几声,报上自己名号,然后使唤来伙计说上一句“给爷挑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来两坛”或是“把你们店里最好的招牌都给爷来一份”等等此类。
但是这位怪到有点孤僻的年轻人能一个字说清楚的事情,绝对不会多说第二个字,所以伺候的伙计大多听到的吩咐都是简单的一个字,诸如“住、酒、饭”。
不过好在都是大酒楼的伙计心眼活络,一看这位公子的行头就知道不是差钱的主,所以甭管公子说的是不是最好的酒,是不是最好的吃食,都是一股脑挑店里最好的伺候着。
当然这怪癖的年轻人的身边还有一位,不过这一位就有点让人蒙圈了,竟然是个痴傻的少年,少年样貌憨厚,不过最招人注意的,还是那挂在嘴角永远抹不完的口水和鼻子上两条永远也不会去抹鼻涕,时不时看到忙碌的伙计,痴傻少年还会憨厚的傻傻一笑,漏出两颗黄牙,酒楼的伙计发现那个怪癖的年轻人对这位痴傻少年极是照顾,所以也不敢放肆,这痴儿朝着他们憨笑的时候,也会报以微笑。
两人初来之时,从不与任何人打招呼,这悦客楼虽然聚集了众多修真门派,但似乎都看出这怪人是个硬点子,也没有人吃饱撑的招惹他们,当然他们二人每天除了吃饭以外就很少下楼。
只是两人刚来没几天,这个痴儿的饭量和酒量就把酒楼的伙计给惊住了,撇开那一顿吃四五斤熟牛肉的本事不说,这个痴儿每天竟然是要足足喝下去三坛子上好的剑南烧刀子,而且偏偏不醉。
这要是给其他的豪客,不要说三坛子,那怕是一天喝完一坛子都是不可能,要知道这悦客楼作为北疆第一重镇上最是豪奢的酒楼,剑南烧刀子这种烈酒的酒坛子可是大坛子,一坛子酒要是倒在稍浅的碗里,至少都是五六十碗。
这店伙计和老板是百思不解,以这痴傻少年并不如何魁梧的身形看,随便找一坛子水装进去都不可能,这痴儿是如何把整整三坛子的烧刀子喝下去的呢?
再说这烧刀子本就是驱寒用的,后劲极大,大冬天普通人喝上两碗都全身冒汗、不省人事,这些年店里的伙计都没有见过有什么人能整整喝光半坛子的,这痴儿一人三坛子。
起初,看到这痴儿在楼下一个人捧碗牛饮一坛子,再兴高采烈的拎着两坛子上楼,店里的伙计和老板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不过等到过了几日之后,大家也就都习惯了,这痴儿除了能吃能喝以外力气还极大。
悦客楼有一个象征悦客楼身份地位的青牛鼎重达千斤,就坐落在一楼进门的地方,平时人少的时候还不觉得挡道,这段时日客人骤增,一时也拥堵起来。
酒楼老板便嘱咐十几个伙计合力将这青牛鼎先挪个位置,等到什么时候这股子客过去了再给它挪回来,但这青牛鼎纹理极浅,且为立耳鼎极难找到下手的地方,是以十几个壮汉竟然一时之间拿这个鼎没有了办法。
正巧在一旁陪着傻笑的痴儿看见了,只见他躬身与两只鼎足之间,下蹲、背手抓足,一声轻哼之后,千斤青牛鼎竟是被他轻松的扛了起来,看的周围十几个壮汉都傻了眼。
还有这痴儿虽然痴傻但是脾气极好,经常就有人看到他一个人坐在距离酒楼不远的地方,啃着不知道从那里搞来的糖葫芦,逢人便痴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