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闻了大公子讲述当日比剑天剑古刹鬼剑的剑魁传人竟然用的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拂尘。
大公子虽然说得风轻云淡,但是平日里从容不迫的柳叙却惊讶溢于言表。
其实这也难怪,试问世上翘楚谁能与自己眼前之人媲美,大公子自小上山被两位阁主看中天赋,收入天逍阁。
那个时候修为通玄的上代阁主云逍真君还健在,就连他也对大公子的天赋赞不绝口,欣赏有加。
吐纳本是道门方术中的养生之法,指的是把胸中的浊气由口吐出,再把新鲜的空气由鼻子缓缓吸入,也作吐故纳新。
道家圣人就曾言“吹呵呼吸,吐故纳新”
《云笈七签》有言:凡行气以鼻内纳气,以口吐气。微而引之,名曰长息。
凡人之息,一呼一吸,无有此数,欲为长息。吐气之法,时寒可吹,温可呼,委曲治病。吹以去热,呼以去风,唏以去烦,呵以下气,嘘以散气,稲以解极。
即认为吸取生气,吐出死气,即可长生不死。
至于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那所谓的长生不死,无人知晓。
但修习道门方术能延年益寿却是真实存在,有位云天宗的老前辈就曾整整活了三百岁方才化虹而去。
这几十年以来天下道宗呈现出了日渐壮大的盛况,这天逍阁就是其中之一发展最为迅速的一个。
至于柳叙为何惊讶,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便是胎息之法。
吐纳之法是为道宗修行的基本也是基础,而吐纳中有一种上乘的吐纳之法也作胎息之法。
胎息之法本来是需要通过不断的修行来延长闭气不息的时间,最终达到胎息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幼婴还在母体之时不呼不吸却能安然无恙的原因。
道家就曾言新生婴儿最会吐纳,婴儿出生之时是憋着一口气分娩出来的,所以婴儿刚呱呱坠地必定要哭出这口浊气,婴儿受了委屈,腹中一有浊气必定哭出来。
但成人失去这种天真,成人之后以哭为耻辱,所以腹中有浊气多叹气、发怒、乃至癫狂。
大公子当初上山之时被上代阁主云逍真君看出他天生就通胎息之法,又是阴阳同济的煞阴之体,因此他修行从一开始便是高歌猛进。
六岁起开始修行,十岁入品,五年之前更是已入二品。
道门二品已能微微与天地共鸣窃取天威、口吐箴言、天发杀机,已是世人所谓小正长生。
大公子一年前已是金身境巅峰,只需要一个契机,便可入洞玄,放眼世间千年以下都是难得一见的奇才。
可就是如此出彩的人,竟然被一个手持拂尘的人打成平手,对方的天赋该又是何等的……。
其实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办法形容,莫说五年之前,就是现在天逍阁年轻一辈真正小正长生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要知道那些人年龄最大的修行都已经几十年,而公子才短短只用了五年时间。
想到那个叫剑辰的鬼道剑魁传人,与公子比武到现在也正好五年,以他的天赋这五年又不知该如何突飞猛进了吧!
……
看着吃惊不小的柳叙,坐在对面的姬如夜缓缓把手中的棋子放回盒子。
其实他自己并不善于弈棋,因为这棋盘上纵横捭阖的棋子永远都是死物,人却不同,一个高明的棋手该懂得如何让每一步的棋子都生出让人意想不到的阵眼。
今天竟然是自己赢了,想来柳叙的心思是在自己身上,姬如夜站起身来走出亭外,望着山下满山遍野葱绿,道:“你可是想知道现在如果还有一战,我能不能胜他?”
柳叙也站起身来,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亭子,并未掩饰心中的好奇,点头称是。
姬如夜道:“其实当日一战,我便有点明白所谓的鬼道剑,也知道了为何每代弟子没有下山之前不能有一把自己手中的剑。”
“为何?”柳叙好奇道。
不知今日的柳叙为何会如此好奇,这与他平日里万事不上心的散漫性格完全不同,倒让一旁的姬如夜有些不适应。
转头看了一下柳叙才道:“天剑古刹乃是三百年前的天机和尚所创立的,天机和尚本来就是个佛教的秃驴,道门讲究以身为鼎、上合天道下合己心,而佛教却恰恰相反,他们自成三千小世界,讲究心包太虚,量周沙界,物我相应,人我一如,如此那些真正得了大自在的老秃驴更是了得。”
至于天剑古刹的创立,柳叙自然知道,这个百年便可以崛起的宗派,总给人一种难以置信的陌生。
姬如夜接着道:“鬼道剑自然延续了佛教的一些精髓,所谓我不仗剑,心中自有千万剑,纯是剑意,既是剑意,那便是从练剑开始便积蓄的剑意,一而衰再而竭,当日一战第一剑的威力最盛,其次便依次衰竭,所以我真的想拼死一战杀他也无不可。”
说到此处,姬如夜也是略显遗憾的叹息道:“只可惜当日是在天剑峰上。”
“可惜?”柳叙同样叹息一声,他当然明白大公子的意思,只怕这样的对手总有一天会成为大公子的阻碍,有机会却要白白放弃,只怕谁都会不甘心。
但想到发生在北疆月池中出现的奇景,他有些犹豫问道:“大公子,两位阁主还在闭关,北疆月池的事情准备派何人去,我听说珠玑楼派了楼主七星追魂剑古义天的一位亲传弟子古柏前往,要是真有什么不世出的宝物,可不能让这些人占了先机。”
姬如夜不答反问道:“你觉得派谁去合适呢?”
“辰中”柳叙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吐口而出。
不过他又接着道:“大公子倒也不必太着急让辰中去,要是真有什么宝物,北疆那边也不会大张旗鼓的闹得天下沸沸扬扬,再说了即便是真有宝物,在北疆的地盘上可还有一个北疆的巫族,等他们狗咬狗,咬的差不多再去也不迟。”
说完两人都是面色微微一笑,再无言语。
……
……
夏秋交替正是多雨时节。
不多时天上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过好在,前几日天气炎热,下一点小雨倒是让人倍感凉爽。
匡巫山,紧挨着天逍阁所在的逍遥山,也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大山之一,由此北上的必经之路。
这匡巫山本名矿无山,可不是矿物一点都无的意思,而是指着山上矿材多到不计其数,无可估量。
尤其是出产一种叫做磷峋的怪石,这种石头天生就有一股子臭味,但是这磷峋石有另外一个特点,就是两石相互撞击之下能发出火光,是燃火不可或缺的材料之一。
因此附近就有很多村民常年上山采集这种磷峋石,卖到山下的镇子上。
只是这磷峋石在天气干燥的时候,尤其是盛夏时分会自己燃烧,并发出幽蓝色的火光,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天气热的时候就如同升腾而而起的鬼火,是以得名“矿巫山”,后来经过几次更改就成了现在的名字“匡巫山”。
此时行走在矿巫山脚下泥泞小道上的两人就有点略感狼狈,走的太急,实在没想到,刚才还好好的天怎么突然下起了小雨,两人没有一点准备。
男子脱下了自己外面的衣衫,两手托起隔绝雨水,并把自己身边的女子也拉进了自己衣衫的笼罩下。
起初女子还不适应,走一段路就越来越远,但是架不住身边男子,还不等她溜出自己衣衫笼罩的范围,就伸出手把她就给拉了进来。
最后干脆是把她搂紧自己的怀里,把一只手里的衣衫搭在了她的脑袋上。
却说这两人自然就是刚离开逍遥山的萧玄和芍茹二人。
突然
有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全身。
剑气
是充沛到极点的一股剑气,牢牢的盯住自己。
还不等身边的女子开口,萧玄便是一掌轻柔推出,身边的女子还有头顶的衣衫一起被送出了十几丈外。
下一刻他如同鬼魅附身。
只见道路尽头突然出现了五六个形态各异的白色身影,眨眼又复归寂静,萧玄的身影似动也未动,依然站在原地。
与刚才不同的是,此时萧玄后心与前胸之间,出现了一条青色蟒蛇笼罩周身,细看那如蟒蛇之物,竟似玉带一般,宽约两指、晶莹剔透。
若是有人近身看,必然会惊讶的发现,这可不正是萧玄白日腰间所束腰间玉带。
这玉带不似普通的玉带,虽有两指宽、却薄如蝉翼,竟是一柄软剑。
更奇怪的是这软剑的剑柄,并非常见的精钢所铸而是玉石所成,剑身清亮透明且泛着森森寒光。
转身之时,萧玄一手持剑,挡在胸前,双指作诀,指间青黑晦涩符文隐现,以双指为引抹过如翼剑锋。
刚刚还如同腰间玉带般柔软的长剑,竟是一瞬笔直,剑锋之上青芒暴涨,已隐约笼罩住了长剑本身。
一脚重重蹲在地面之上,他身如奔雷竟是率先冲出,长剑一瞬轰下,挡住那一股如惊鸿飞掠而至的沛然剑气。
两者相撞铿锵之声大作,空气中弥漫的沥沥小雨也仿佛承受不了这股强大剑气,以萧玄为中心,向四周砰然炸裂。
站在不远处的芍茹因为站在公子身后的缘故,暂时并未受到这股剑气,但是周围的山竹可就遭了秧。
只见剑气锋芒所过之处,有男子腿那般粗壮的山竹竟是被齐齐的削断,飞溅而至的剑雨打在山竹之上,打出一连串的透明小孔,这一剑还只是剑气,可见何等霸道。
“蛇游剑,好手段”
伴随着掌声和叫好声,四个婢女抬着一扇锦榻悠然而现,锦榻之上还有一个风度出彩的摇扇公子,羽扇纶巾,风度飘飘说不尽的潇洒如意。
这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白天两人所见的辰中。
抚掌后,辰中又叹息道:“哎呀!不巧,准备下雨天上山看看风景,没想到这世间的地,可真是小,又遇见两位了。”
萧玄一脸冷漠,并未对辰中阴阳怪气的说法搭理。
萧玄其实刚才已经有点猜到可能是他了,因为一路上隐约有一种被人追踪的感觉,只是探查气息,却并未发现有人追踪,又因为下雨所以两人气息也很快被掩盖住了,他也就未放在心上,此时看来还是自己大意了。
至于他是如何追踪到两人的踪迹,萧玄也有点好奇。
此刻的辰中却悠闲的躺在锦榻上,把弄这手里一把精致秀气的扇子,抬头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两人道:“两位,这是不欢迎吗?”
萧玄冷笑一声,不屑道:“看来还真是低估你了,原来你是在山下没有把握轻松杀我,怎么?现在趾高气扬的来,想必应该是胸有成竹?只是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探查我二人的行踪的?”
看着依旧还是那么淡定从容的白衣公子,辰中乐呵呵,开口道:“萧公子你也不用太谦虚,有资格手持天下剑榜上排名第六的蛇游剑,我不相信你会是等闲之辈!其实本公子在山下也曾怀疑过你,既然不准备拜入我天逍阁,为何会准备一只吞食朱火丹的罕有虿虫。”
“虿虫?”萧玄疑惑出声。
辰中继续得意道:“不巧,今天早上便有属下呈报,我天逍阁中有一位前往西域采集虿虫的长老被一男一女两人截杀,才知晓缘由,至于公子所好奇的。”
辰中只是朝着空中伸手一只手掌,立时便有一只殷红的血蝠落在手中,看着对面的萧玄。
不用说自己二人的行踪肯定是这只不起眼的血蝠暴露的,这匡巫山不光多磷峋石等各种稀有的矿物,而且山中多野兽出没,这血蝠便是其中之一。
萧玄想不到这辰中竟然把血蝠训练成了追踪的高手,这血蝠嗜血,对于气息等的追踪自然异于常人,而且又喜欢在晚间出没,所以从一开始萧玄也没有注意到这匡巫山到处都能遇到的血蝠。
想到此处萧玄也没有了什么要隐藏下去的心思。
这虿虫自然不是要给逍遥山的什么人。
只是两人从西域出发的时候正好遇到一对横行霸道的人马屠戮当地的村民,两人救下村民以后才从村民口中得知。
这天逍阁修行需要以产自西域雪山的虿虫,这虿虫喜寒忌热,大多都隐藏在西域的雪山的冰岩之下,所以极难得,所谓物稀为贵自然银钱也相当可观,因此当地的村民都早出晚归不辞辛苦,希望能够采集一两只补贴家用。
只是好不容易采到虿虫,却被天逍阁的一位长老强行要以低价买走,村民不愿意这才出现了烧杀掳掠的一幕。
刚好路过的两人看到,萧玄平时虽讨厌这些人,但也不想因自己起争执,毕竟自己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世代居住在此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就不一样了,天逍阁的这些人欺软怕硬的手段最是炉火纯青,打不过自己最后遭殃的还是这些人村民。
不成想,那位长老仗着人多,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这才被自己出手打杀干净,事后无奈只得给村民一些银两让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