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磬学院的大道小径上,都被路灯照得亮如白日,或者说,这座学院向来是夜晚比白天还要明亮。偌大的校园,一座座楼宇全都灯火通明,可是路上来来往往的,却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
没有人交谈,没有人停留,每个人只是垂首疾步行走,静寂的有些压抑。人影单薄的路上,偶尔有不经意瞥见钟迹的学生,立刻将视线收回,悄悄的绕过他几米远走开。钟迹倒是旁若无人,目不斜视的走向学校大门。当然,还有一只,坚定不移的跟在他身后的鬼。
校门外,一辆黑色的轿车旁,站着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中年男人,那人左手拄着一根拐杖,沉着而威严,一个穿着整齐黑西装白手套的司机,恭敬的站在那人身后,即使能看出他腿有缺陷,但那一身气度风骨依旧令人不禁驻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平静的看着走过来的钟迹。
钟迹在两米开外处站定,不再靠近一分,同样平静的回视着那个男人,他的父亲,钟家的掌舵人。
“你爷爷很担心你,今天晚上跟我回去”
钟垚的脸上没有表情,似乎早就知道钟迹不会有事,厚重而冷硬的声音如同例行公事般,惯性的带有一丝命令的语气。
钟迹微垂着眼,视线划过他父亲的左腿,浅淡的了若无痕
“今天我有事”
钟垚视线一直看着他,似是什么也没察觉到,但眼底似乎有了点点变化,深沉而沧桑,能包容一切。他不再问,拄着拐杖转身,司机过来打开了车门,动作简洁的恰到好处。
在迈进车门前,钟垚还是叮嘱了一句
“你爷爷年纪大了,有空多回去看看他吧”
黑色的轿车缓缓启动,最终绝尘而去,消失在暗夜里。
“不......开心?”,空荡无人的暗道,幽幽的飘出一道生硬、磕绊的声音,而那只突然说话的鬼,似乎还在纠结这个词用的对不对。
钟迹的视线从早已不见车子踪迹的方向收回,看向那只会吓死人的女鬼,她一点也没意识到这样冷不丁的说话会吓死人,破旧不堪的奇怪穿着,还在好奇的观察他,多看一眼都是倒胃口,转身沿着一旁街道走去,嘲讽道,
“你知道什么是开心?”
真是好笑,滞留在阳间不肯轮回的鬼,都是带有深重怨气的,怎么可能感受到除了怨恨以外的情绪。
“知......道”
那只女鬼飘到钟迹身前,慢慢抬起胳膊,指了指他,吃力的表达自己的感受
“你,”
然后指尖停顿一瞬,又指向她自己
“......开心”
是在说遇见他很开心。钟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了读心术,见鬼的竟然能听懂她的意思。
时间似乎停止了,她的高度刚好到他肩部往上一点,使得他一垂眼就能看见她脸上全部的表情,苍白淡薄的唇,轻轻上扬的嘴角,她是在笑?
钟迹一怔,这只女鬼的身体似乎又清晰了一点,这只鬼很不一样,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鬼。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慵懒不羁又回到他身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只心情似乎真的不错的女鬼,凉凉开口道,
“提醒你一句,最好离我远一点,因为”
他贴近她耳边,看着那双还有些灰蒙蒙的眼眸,语气森凉
“所有靠近我的都没有好下场,不管是人还是鬼”
见她嘴角的弧度渐渐扯平,钟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凉淡的笑意,不再回头的,带着他恣意洒脱的姿态离开。
那欣长挺拔的背影,在空荡无人的街道上,无畏的步入黑色的夜,他是一个孤勇的前行着,不会回头,因为没有人需要他回头。
女鬼有些呆滞的停在原地,静默的看着前方头也不回的人,就这样被丢下她有些难过,难过?静静的体会这个感觉,发现一点也不喜欢。可是,他刚刚,似乎在说不要她跟着。原地默默的转了一圈,踟蹰着,最后偷偷的跟了上去,是飘着跟上去。
钟迹余光轻轻瞟了一眼那只蹑手蹑脚的女鬼,一只鬼躲什么,还真把自己当成人了,一点做鬼的意识都没有。大概是她的蠢样太好笑了,心情似乎变得不错起来,但步伐依旧不停,走进一处偏僻的小道。
因为钟磬学院的原因,这片地方只有寥寥几处住宅,而最偏僻一角有个小别墅,那边是钟迹住的地方。
钟迹输入指纹,房门一声轻响,锁自动打开。开门进去,砰地一声,门关上。
女鬼从角落里出来,呆呆的看着紧闭的大门,动也不动的,似乎想把它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