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雁鸿飞,古道斜阳暮。”
木叶凋零,太湖边上落满了枯叶,荒草没径。
一座孤零零的坟墓就掩没在荒草之中。
墓中立着一块碑,碑上刻着一首诗,一首由大才子王维登所作之诗:
调研浮清影,咀毫玉露滋,芳心在一点,余润拂清影。
诗中暗写“万历年间”的薛素素是中原第一大美人,小字“润娘”,而且是一位善长于画兰花的能手。
然而,世人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墓中之人却是当年的金陵名妓——马湘兰。
现王大才子早已乘鹤西去,春去秋来,马也化为春泥护兰,薛更是早就不知魂归何方……
但他们那段为世人所传颂的哀怨缠绵的三角恋,如今也渐渐地化作为一阙凄婉的南唐词曲:“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落日溶金,暮云四合,晚霞似乎带着无尽的相思与不舍,点染着这一方净土。
一人独立于孤坟前,玉面黄冠,一袭青衣随风而动,肩后黄穗飘飞,背着的竟是武当的镇山之宝“真武”宝剑。
当今世上只有一人才配得上这柄“真武”宝剑,此人便是武当派的新任掌门——拭尘道人。
此时,斜阳的余辉散落在太湖那片秋水之上,但见拭尘道人衣袂飘飘,神姿端严,远远望去宛如神仙中人。
过了良久良久,拭尘道人突然慢慢地向着墓碑走了过去,跟着顺手一掌在墓碑上重重拍了下去,厉声道:“你不配为她提诗,不配!”
只见坟中墓碑给拍得不住地摇晃,跟着“啪啪……”一声裂开了。
拭尘道人茫然地望着已然裂开的墓碑,突然黯然地长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说的却是一句佛家的禅语。意思是说众生的身体就是一棵觉悟的智慧树,众生的心灵就像一座明亮的镜台,要时时不断地掸拂擦试,这样它才不会被尘垢障蔽了光明的本性。
拭尘道人说着突又仰天长叹了一声,跟着双袖一挥转身便向着古道而去,消失于苍茫的暮色之中.
秋风瑟瑟,落木萧萧,古道两旁的猿猴不时地发出深沉而又骸人的嗷嚎,给原本无限好的夕阳凭空增添了几分残酷的肃杀之意。
一阵急促且凌乱的马蹄声突然从古道上远远的响起。
一匹枣红马从古道上疾驰而至,然后慢慢地停了下来。
马背上坐着两名骑手,一位是个鼻钩如鹰的枯瘦中年人,身上的青布衣衫已染满了鲜血,似乎受了重伤,只见他不停地往回看,悲哀与焦虑充斥着他的双眼。
坐在中年人前面的却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身穿淡绿色衣衫,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闪烁着,满天繁星似已去了她的双眼里。
“程叔叔,怎么还没看到冒哥哥的?”小女孩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中年瘦男子问道,声音如出谷莺啼。
程叔叔道:“你冒哥哥去为我们引开追兵,可能一时摆脱不了敌人。”
小女孩显得有点忧心,道:“那他会不会有危险?”
程叔叔道:“小姐请放心,你冒哥哥武功不弱,人又机灵,一般不会有事的。”
“那万一他受伤了怎么办?”小女孩问道。
“呃……”程叔叔一时间哑口无言了。
小女孩显得很焦虑,道:“程叔叔,我们现在回去找他。”
程叔叔沉默了一下,道:“我们再等等看。”
“不!我要现在回去找他。”小女孩嚷嚷着挣脱了程叔叔的手跳下了马背,向着来路往回跑。
程叔叔一惊,立刻双脚一蹬纵身下马挡在了小女孩的前面,怒道:“小姐,不许胡闹……”
“如若,如若我冒哥哥有什么不测,我,我也,我也……”小女孩说着双眼一红,眼泪流了下来,话到嘴边再也说不下去了。
“小姐,你要听话,你冒哥哥福大命大,他不会有事的!”程叔叔柔声道。
“真的?”小女孩抽泣着道:“你,你不骗我?”
程叔叔微微一笑道:“程叔叔什么时候骗过我们家的大小姐。”
“程叔叔的确没骗过我。”小女孩迟疑了一下,道:“不过,不过都这么久了冒哥哥怎么还没来?”
程叔叔拉着小女孩的手道:“我们再等等,如若他再不来,我们便去寻他。”
小女孩盯着程叔叔,沉默了一下,突然甩开了他的手,突然大声喊道:“不!你根本不担心冒哥哥的死活的,我要现在去找他。”
程叔叔一手把小女孩揪了起来,大声怒叱道:“你说什么?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小女孩给程叔叔吓了一跳,显得有点胆怯,道:“你,你干嘛对我这么凶哦,快,快把我放下来。”
陈叔叔对小女孩本甚爱怜,听她这么说,气就消了,连忙把小女孩放了下来,叹息着道:“小姐,不要以为我不担心你冒哥哥,我的心现在比你还着急,那能有办法吗?”
“那我们现在回去找他。”小女孩轻轻地道,似乎生怕程叔叔再生气。
程叔叔望着来的路苦笑着道:“回去找?前路茫茫,我们到哪里找?”说着他拍了拍小女孩好:“何况我们分手时,约好了在这太湖边上碰面。”
“真的?”小女孩脸露喜色道:“冒哥哥知道我们在这里?”
“真的!程叔叔不骗小姐的!”程叔叔笑了笑道:“我们在等等,不然等下我们走开了,你冒哥哥没看到我们会着急的。”
“嗯!”小女孩道。她的神情还是显得很焦虑。
“程叔叔,皇上为什么要杀死爹爹?”小女孩突然问道。
“不!皇上没有害老爷!”程叔叔道:“老爷说这是关系到国家安稳,皇上是被迫无奈才这样做的,而且他必须要这样做。”
小女孩狠狠地道:“既然皇上是被迫无奈才狠心杀了爹爹,那他为什么还要派人来追杀我们?”
程叔叔道:“小姐你还小,很多事你都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小女孩狠狠的道:“我怎么不懂?我懂,我只知道是皇帝杀了爹爹的,是他,就是他,现在娘亲也给他害死了。”说着又哭了出来。
程叔叔叹息着蹲了下来帮小女孩擦拭着眼泪,轻轻地道:“小姐,你要千万记住你娘临终前说的话,不要怨恨皇上,长大了后找出真正凶手。”
秋风呼啸,健马长嘶。
古道上一阵蹄声响起,一匹全身雪白的马,银箭般地直奔而来。
马鞍上似乎空无人迹,一条白色人影忽然从自马腹下钻出,马背上竟是一个面如冠玉、神态清爽的青年,一袭白衣上下翻飞,跃动如雪花。他的身后斜背着一柄乌鞘长剑。
跟着他双手急勒马缰,双腿用力一夹长啸“嘘”一声白马四蹄一收,就动也不动的立在了古道中间。
白衣少年双臂一振,凌空翻了个身,飘然落在白马的前方,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微笑着看着小女孩,神色间带着种无可言语的怜爱。
小女孩一看到白衣青年立刻破涕为笑,仿佛小鸟般跑了过去,喜道:“冒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啦。”说着上下打量着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讶异:“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小女孩笑道:“我要检查你有没有受伤呀!”
白衣青年笑了笑道:“放心,我没事!”言语中充满着柔情。
白衣青年向着程叔叔走了过去,道:“程叔,你受伤了?”眼中充满了担忧。
“这些小伤还要不了老夫。”程叔叔说着拍了拍胸膛,接着道:“老夫这副老骨头还死不了。”
“追兵虽然已经给我引开了,但我看他们很快便又会追上来。”白衣青年顿了顿接着道:“我看我们还是赶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程叔叔点了点头道:“冒老弟说得对,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白衣青年道:“程叔,我看枣马也已经够疲惫了,你身上也有伤,不如先让小宛跟我坐白马,走段路再轮流换着马坐。”
程叔叔看了看枣红马,叹了口气道:“看来只能这样了!”
小女孩大喜,笑着道:“好噢,我可以跟冒哥哥同坐一匹马了!”
她拉着白衣青年的手接着道:“冒哥哥教我骑马好不好。”
白衣青年望着她苦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程叔叔笑了笑,道:“我的大小姐,我们现在是在逃命,冒老弟怎么有心情……”他话还没说完,突听一声绝望的马嘶,跟着只见枣红马,前蹄跪地口吐白沫,不一会便倒地气绝。。
程叔叔脸色大变冲了过去,他呆呆的望着躺在地上力尽气绝的枣红马,过了良久,他突然仰天长啸:“造物弄人,造物弄人啊!”
“那……”白衣青年疑惑地看着程叔叔道。
程叔叔道:“我留下来替你们挡住,你们走。”
“不行!我决不会丢下任何一个。”白衣青年喊道。
“现在已经没别的办法了,冒老弟你一定要听我说。”程叔叔道:“你们现在不走,一旦敌人赶到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白衣青年大喊道:“你们走,我留下!”
“不……你们不走我也不走!”小女孩突然大呼道。
程叔叔看了小女孩一眼黯然道:“冒老弟,你难道要老夫死后也无脸去见董尚书吗?听着,你还年轻,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小姐。”
白衣青年默默无语,他已脸流满面。
“程叔叔,爹娘都死了,我不要离开你……”小女孩突然嘶喊着道。
程叔叔没有说话,他的眼早已湿润。
白衣青年突走到了白马旁从马鞍上解下酒囊大喊,道:“程叔,我们再喝一杯如何?”
程叔叔大笑,接过酒囊大喊道:“好!”
程叔叔喝了口酒道:“冒老弟,还记得咱俩是怎样认识的?”
“记得!我当然记得!”白衣青年笑了笑道:“当日我们在‘倚雨楼’为了一坛三十年的绍兴珍酿大打出手!”
“不打不相识!我还记得你小子还烧了老夫的胡子,弄得我以后都不敢长胡子!”程叔叔笑了笑道。
白衣青年叹息着道:“是啊!可恨往事如烟。”
“我程某人糊涂了大半辈子,最后没想到还可以交到你这个忘年之交。”程叔叔说着又抬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酒,用手一抹嘴角,接着大喊道:“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
声音悲激高亢,直冲霄汉。
酒囊已丢落地上,皮囊里的佳酿早已流了出来,土壤间弥漫着一股扑鼻的酒香。
古道寂无声,秋风纵能语,却也无法道出他们此刻的心情。
程叔叔笔直的站在古道中央,犹如石像般动也不动。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痴痴望着小女孩与白衣青年远去的背影,突长叹一声。
静寂中忽然又响起一阵急促而又杂乱的马蹄声。
程叔叔面色凝重,一言不发木立在古道上,风声呼啸,天地间杀机沉沉。
马蹄声越来越近,可那程叔叔仿佛没听见般,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突听一声:“放箭!”话声未落,“嗤,嗤嗤!”乱箭如流星一样向着程叔射了去。
程叔叔虽然身上有伤反应却异常灵敏,只见他挥动着手中马鞭,如灵蛇般罩住全身上跳下窜,左闪右跃,东滚西翻地挡避着雨点般的来箭。
突听到几声惨呼,血光飞溅,程叔叔身上已中了四五枝羽箭,他颤巍巍的站着,脸上的肌肉因疼痛而不停地抽搐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圆睁,瞪得大大的望着小女孩远去的方向。
一阵乱箭过后,一行人马,带着一股尘土,急驰而至,在离程叔叔不足二十来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带头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面色黝黑,面带微须,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发着寒光,马鞍上挂着一把发着寒光的大刀,在斜阳中闪烁着金光,端坐马上,当先驰来,身后面跟着七八个脚跨黑马,身穿黑衣,脸蒙黑布的黑衣人。
“程老头,姓董的余孽呢?”黑衣首领冷冷的道。
程叔叔吐了口血,狠狠地盯着黑衣首领道:“呸!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也配问?”
黑衣首领冷笑着道:“程老头,只要你说出姓董的余孽如今在哪,念在你我相识一场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秋风瑟瑟,猿声啼鸣,程叔叔颤巍巍的站着,他身上的青布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红了,他突然仰天大笑:“我程某人如若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也不会落到如今此地步。”
黑衣首领突然长叹一声,黯然道:“程老头,你这又何必呢?”
程叔叔大呼道:“来吧!要杀要剐尽管冲老子来,别在这里猫哭老鼠,老子看着反胃。”
黑衣首领的脸一沉,双眼顿露凶光,只见他双腿用力一夹,跟着一声呼哨,其胯下黑马立即放开四蹄,急奔向着程叔叔冲撞了过去。
一道金光闪过,一个人头飞了起来,跟着“蓬”一声一具无头尸首给黑马撞了出去,撞到了古道旁的巨岩上,血流如柱。
“主子有令:务必要杀死董尚书余孽,斩草除根。有功者赐黄金三千,白银五千。”杂乱的马蹄声中有传来黑衣首领的声音。
夕阳已下沉。
秋尚未残,山已秃,落叶满地。
地上的植被已被剑气震得荡然无存。
绯红的泥土上已躺着三四具黑衣人的尸首。
白衣青年的四周已给黑衣人包围着,带头的正是刚才那位黑衣的中年男子。
小女孩就在白衣青年的身后,豆蔻年华,正当喜乐无忧之年,可是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却隐隐充满了恐惧与仇恨,眉间心上,无计回避。
“冒兄,你们走不掉了。”领头的黑衣男子冷冷的道:“投降吧。”
“投降?”白衣青年苦笑着道。
黑衣首领道:“我主子对你的满腹经纶十分的钦佩,只要你肯投降,他必会重用。”
“呸!”白衣青年大骂:“董尚书一死,你们便要将我们复兴社人士赶尽杀绝,要我效忠你们这种阴险狡诈,残暴不仁之辈,恕在下万万办不到。”
黑衣首领冷冷的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冒兄你又何必跟程老头一样陪董尚书丧命呢?”
白衣青年盯着他,突然大喊道:“程叔呢?你把程叔怎么了?”
“他死了……”黑衣男子冷冷的道。
“什么?”白衣青年怔住了。
黑衣首领阴森森的道:“那程老头,我原本可以留他一个全尸的,奈可他偏不肯说出你们的下落,所以……”他说着向身旁的一个黑衣人一挥手。
但见那黑衣人从马鞍上解下了一个麻布袋,一个血淋淋的麻布袋。
他阴森森地把麻布袋向着白衣青年抛了过去,麻布袋在半空中裂开了,一个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人头。
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头发凌乱,鼻钩如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仿佛还在遥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程叔!是程叔!”白衣青年尖叫一声,扑了过去抱着程叔叔的人头嘶喊着,嘶声悲激,有如猿啼。
小女孩更是吓得跌倒在地上,面如土色,全身不停地哆嗦着:“程叔叔,程叔叔,叔叔……”
“冒兄如若还是执迷不悟,那么程老头的下场便是你的下场。”黑衣首领冷笑着道。
白衣青年含着泪对着程叔叔的头拜了三拜,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怒视着黑衣人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黑衣首领脸上微变,黯然的道:“我们真的非要动手不可吗?”
白衣青年狠狠地道:“少废话,动手吧!”
黑衣首领忽然脸色大变:“好,是你逼我的,别怪我,今天只要你赢了我手中的这把刀,我立马放你门走。”
跟着黑衣首领转身对后面的人喝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夜色渐浓,四周静寂无声,使得光秃秃的山头更平添了几分凄凉肃杀之意。
白衣青年凄然地看了看小女孩,然后缓缓转过身子,一字一字的说道:“出招吧。”
此话刚出,但见金光一闪一件黄澄澄的暗器朝飞快地向黑衣男子的胸膛打去。
“不好!”黑衣男子暗叫一声,一个鹞子翻身向后一倒翻,干净利落轻然无声地便避开了飞来的暗器。
寒光瑟瑟!
满山落叶给他们的杀气震得在秋风中卷舞。
突听“啊”一声惨叫。
血花四溅,一个还握着宝剑的齐腕手掌带着鲜血飞了出去。
几乎同时黑衣首领如脱兔突起向上一跃,顺顺当当地踢在了白衣青年的胸膛,“啪”白衣青年给狠狠地摔到了三丈之远,跟着“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冒哥哥……”小女孩惊呼着跑了过去。
只见白衣青年面如白纸,右手的手掌给齐腕削了下来,他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小女孩望着他那还鲜血直流的右手,全身发抖着,嘎声喊道:“冒哥哥,你怎么,怎么了……”却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白衣青年一笑,却笑得很苦涩,道:“冒哥哥没事,死不了。”
黑衣首领冷冷道:“交出姓董的余孽,看在你我曾相识一场,我可以饶你一命。”
白衣青年苦笑着,道:“那你先杀了我!”
黑衣首领顿时脸色一沉,眼露凶光:“找死!”“死”字还未说完,便飞身一掌向着白衣青年打了过去。
就在此时,小女孩突然一手把白衣青年推开,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黑衣首领突如其来的一掌。
“啪!”黑衣首领这一掌正打中了小女孩的胸膛,只见小女孩口喷鲜血,整个人如败草般摔了出去。
白衣青年大吃一惊,飞身向着小女孩扑了过去,想要把她抓住,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小女孩直向着几十丈高的山谷跌了下去。
“小婉……小婉……”白衣青年望着谷底大声疾呼,嘶声悲激,余音在群峰缭绕,直冲云霄。
突然白衣青年猛地向黑衣首领扑了过去,黑衣首领大惊,他怎么也想不到白衣青年会突然扑上来,竟一时忘记了躲避。
只见白衣青年死死地抱住了黑衣首领,张嘴便咬,一口咬住黑衣首领的喉咙,再也不放。
黑衣首领脸色大变,他长啸着兀自一刀的往白衣青年的背上插落,深入脊背,却一时拔不出来。
白衣青年一声惨叫,全身是血,但始终还是牢牢的咬住了黑衣首领的喉咙。
两人缠成一团,都已神智迷糊。
过了好一会,突听到黑衣首领一声惨呼,跟着慢慢地软了下来,倒在地上,喉咙里“格格”作响,一双充满迷惑与怨毒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头一侧,已然气绝。
但见他的咽喉血淋淋地,竟被白衣青年硬生生地咬断了。
白衣青年口喷鲜血,哈哈大笑,笑声极其凄惨悲激。
在一旁的其他四名黑衣人见势不妙,持着刀剑向白衣青年扑了过去。
两柄长剑分刺他的左右两胸,白衣青年奋起全力左手伸出,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腕上一按,一推,跟着手臂回转。
只听得两声惨呼,两名黑衣人倒了下来,两人的长剑分别刺入了对方的胸膛。
也在此时,另一名黑衣人的大刀已对着他的头顶往下砍,白衣青年的头一歪,可还是迟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大刀一下子把他的右脸颊给整块地削了下来,跟着顺势砍入了他的右肩。
白衣青年又是一声惨呼,口吐鲜血,双腿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但他还是奋起了全身的力量,左手一掌向着那黑衣人的脑袋击了过去,“啪”一声顿时把他击得脑髓四溅。
跟着白衣青年反手把还砍在右肩的大刀拔了出来,舞起了一阵刀光,向着最后一名黑衣人挥了过去。
只听黑衣人一声惨呼,他的脸上竟给白衣青年划了一条长长的刀疤。
突又听到白衣青年长啸了一声,终于倒了下来。
黑衣人又惊又怒提着大刀便要向着倒在地上的白衣青年砍落,但他突见白衣青年满脸鲜血,怒瞪眼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神色恐怖,竟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跟着手中大刀一丢,消失于苍茫的丛山之中。
鲜红的血与绯红的泥土融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出了。
天地萧杀,漫天落叶还在秋风中卷舞,看来就宛如漫天血云。
斗转星移,时光飞逝。转眼已是七年后的崇祯十五年(1642年)。这一年新年伊始,太和殿上一片祥和之气,崇祯皇帝格外谦卑地揖拜了阁臣周延儒等人,希望君臣齐心协力、再图振兴国事之举。
在与众阁臣的商议之下,为了减缓大明朝一直以来都是腹背受敌的军事压力,便派出了马绍愉为特使,秘密出关与清廷进行谈判。
艰苦的谈判一直持续到八月,兵部尚书陈新甲却因醉酒误事,无意间把对清廷议和的机密泄露了出去。一时间,朝廷上下舆论大哗,迂腐言官大肆抨击,贤淑聪慧的田贵妃突然因病离故,悲痛欲绝的崇祯恼羞成怒,情急之下,便把陈新甲给斩了,明清之间的和谈彻底破灭。
便在此时李自成第三次兵围开封,黄河堤溃,滔滔洪水瞬间把开封城冲毁,导致了几十万开封百姓无端丧命,不久,李自成所部势如破竹一举击败了陕西总督孙传庭部。
而在关外的清军此时却趁火打劫,进行了他们的第五次入塞劫掠,深入山东腹地,俘获人口牲畜数十万,杀害官吏数百余人。
面对着国内的各种天灾人祸,流寇的四处蔓延,关外满清的来势汹汹,心力交瘁的崇祯开始第三次的“罪己诏”,并暗中派人四处查找当年突然神秘失踪的那三千七百五十二万的军饷,希望以此来缓解枯竭的国库。
此时已进入了十月寒秋,长江两岸天候乍寒乍暖,这一天,天色渐渐明亮,沉稳的乌衣巷充满着一种晨曦的清新与远古的寂寥,让归隐者顿悟宇宙的深义。
是以不禁要长啸一声: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奈何往者已矣。
黑色的高头大马,黑色的车,一辆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马车踏着洁净的石板路,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在乌衣巷里徜徉着,不久便在乌衣巷王谢故居门前停了下来。
大院门开了,有两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走了出来。
马车上跳下了一个身穿黑色斗篷,脸戴面具的黑衣人,跟着黑衣人快步的走进了王谢故居。
院大门已关上。
一曲幽径,蜿蜒曲折。
黑衣人走过一条婉曲的石子小径,跟着走进了一座写着“郁陶亭”三个金漆大字的楼阁。
这是一座九层高的楼阁,别致的飞檐被勾勒得流金溢彩,却又不失一派古朴典雅的建筑风格。
无论谁要进入这座楼阁的最顶层,都必须要先通过布满在楼阁四周的眼线,然后再通过下面那八道防守深严的门户。
防守在每一层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当然,其中还暗中隐藏着十几名黑道上最优秀,最心狠手辣的舵主,寨主。
没人得到顶楼主人的允许,绝对没有任何人能闯上去,更没有任何人能从里面杀出来。
所以顶层绝对是一个十分安全隐秘的地方。
为此无论是谁在里面所说的话,所密谋之事,绝对不会有半点风声走漏出去。
黑衣人通过了防守的门户,来到了顶层,这是间高雅幽静的书房,里面布局更是十分的雅致,一串串珠帘由上而下。
珠帘一重又一重,喧嚣红尘,拥堵繁盛仿佛一切都给挡住了红尘之外。
珠帘后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位就是当朝亲王朱国弼,他微笑着坐在一张古朴的太师椅上,他的穿着十分的讲究,神态看起来也很斯文,翩翩风度中透着一种娇气,现在的他虽然已到了中年,但长得却是唇红齿白,十足个女孩子。
透明的水晶杯,琉璃色的酒,轻飘罗衣,一袭淡绿色轻衫。
一个艳如桃李的绝色佳人正坐在朱国弼的右下方,手托着香腮,正冷冰冰地看着琉璃杯中的琥珀美酒的。
朱国弼看了黑衣人一眼道:“你终于来了?”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在绝色佳人的正对面慢慢的地坐了下来,只见他那双黑洞洞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与杀气。
朱国弼笑了笑,道:“西域来的葡萄酒,要尝两口不?”说着就倒了一杯葡萄酒突然出手向黑衣人弹了过去。
“我从不喝酒的。”黑衣人的话还未说完,“叮”的一声酒杯竟不知怎的就给他打落在地上,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可惜,可惜,如此的美酒就这样白白浪费了。”朱国弼显得很惋惜的道。
过了良久,黑衣人突然冷冷地道:“进行得怎样!”他似乎已不愿多说更不愿浪费任何一丝时间了。
朱国弼笑了笑道:“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只要我们还是按原来的计划进行,我敢保证这次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黑衣人冷冷的道:“七年前阁下也不是说万无一失?可到最后……嘿嘿”
朱国弼一愣,跟着苦笑了一下道:“那是个意外……”
“意外?”黑衣人打断了他的话:“嘿嘿……在下看未必吧……”
“什么……”朱国弼一拍桌子大怒道:“以阁下之意,当年之事乃本王有心安排的?”
“哼……”黑衣人冷笑着。
“那……”朱国弼突然站了起来,转身便往门外走去,可他刚走了两步又突然转身走了回来,跟着长叹了一声又坐了下来道:“罢了!罢了!”
黑衣人却完全不当他一回事,他瞟了绝色佳人一眼,冷冷地道:“查到他到的行踪了吗?”
绝色佳人嫣然一笑道:“据探子来报半个月前他秘密进宫,之后凭空消失,十天后却突然出现在陕北的一个小镇上,估计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到达黄沙坡小镇!”她声音很甜也很美。
黑衣人道:“看来,果然不可小瞧此人!他果然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快!”
朱国弼抬起左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地一抹,作了个杀人的动作,跟着阴森森地道:“我们要不要……”
“不!”黑衣人一挥手道:“谅他如何厉害!始终还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此刻杀了他,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我们现在还需要他!”
“可……”朱国弼道:“可我们万万不可小看此人,虽说……”
“嘿嘿!王爷未必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黑衣人冷冷的道。
“可……”朱国弼迟疑着道。
黑衣人打断了他的话突冷笑道:“我看王爷是因为七年前的事而变得胆小如鼠了吧!”
朱国弼脸色大变,面上的肌肉抽搐着:“你……你……”却连续了几个你又说不下去了。
黑衣人忽然站了起来哈哈大笑,跟着一字一句地道:“我看王爷还是赶快行动吧!不然,到时要在下亲自动手,那就不好看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
朱国弼望着黑衣人的背影,似在沉思着,过了良久良久,他突然对着绝色佳人道:“你马上赶到黄沙坡小镇……”
绝色佳人又嫣然一笑,跟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