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东门外,一骑快马从城门下飞奔而入。只听见马背上的传送官大叫:“快让让,快让让,二皇子马上要入城了……”
东门街路上的行人听见马蹄声和吆喝声,都纷纷回头。眼见身后快马飞奔而来,都吓得丢下手中的东西,脚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给马匹让路。
当下,洛阳城便传开了:二皇子回来了,已经到了城门口了。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都想看看这个为质十多年的皇子模样。顿时百姓围了个大圈并开始议论纷纷。大都的百姓对二皇子充满感激之情,赞扬之意!
突然一队官兵急驰而来,领首的便是礼部尚书李远。
李远双手抱拳,对着围观百姓温和地说道:“二皇子马上就要进城了,请各位乡亲让出一条主道来。”
围观百姓听此一说,本着心里对二皇子的爱戴,全都自觉地在路两边分列开来,顿时一条宽大的主干道路腾腾地让了出来。
同时官兵迅速将主路两边十步一哨地戒严起来。李远转身欲向城门外走去,身后响起尖细的娘娘腔:“李大人,请等等奴家。”
李远回身,皇帝近身内监安笔怀扭腰摆臀地朝他走来。
安笔怀本就小人一个,此时手握圣旨,便想着占尽便宜,奸笑道:“皇上国事繁忙,特命奴家携旨代替圣驾,见圣旨如见皇上……”
李远也是聪明之人,立时跪拜行君臣之礼,安笔怀心里畅快至极。
李、安二人站在城门口眺望。眼见东门城外一队人马缓缓行来。
陆鹰和秦虎高头大马在队列最前面,后面跟着一辆马车。封笑笑手握马缰对着马车内的二人说道:“已到城门口了。”
拓跋恪离城越近,心里越是紧张,不禁轻掀马帘,露出脑袋朝马车外大口呼气!
封笑笑偷笑!
“不要紧张!”颜竹微闭双眼,依然感受到了拓跋恪“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拓跋恪放下马帘,故作轻松状,“嗯,我不紧张,我一点都不紧张!”
颜竹轻笑,也不再言语。他知道,接下来很多事情需要他自己去面对。他会慢慢地成长起来,而这些心路历程是他必须经历的!
车队越来越近,李远的眼眸却越睁越大。因为他分明看到马车后面还有一辆马车,那马车上赫然拉着两具棺木!
李远的心不觉提了起来,他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多了两具棺木?
安笔怀更是大惊失色,“这……这不吉利啊。”
李远才思敏捷道:“不,安公公,棺材所谓升官发财,是吉祥之兆。意味着安王紫气东来,前途无量,未来定会富贵天下!”
安笔怀听李远如此一说,心里不屑一顾:谁都知道皇上不喜欢安王,他才会被送入他国为质的。如此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就算现在归国了,在众多皇子中依然是势力最弱的一个。谈何富贵天下?
马车驶到了城门口,安笔怀高呼:“圣旨在此,请二皇子下车接旨。”
众人都下得车来,城楼上的兵士和颜竹一干人等全部跪拜。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笔怀恭敬地打开圣旨,捏着嗓子高声念到:大魏皇帝诏曰,二皇子拓跋恪身居北国数十年,为我大魏北镜边防做出了重大贡献。特此加封二皇子拓跋恪为定北安王,赐安王府居住。并赐南齐公主为安王妃,择日完婚,钦此!
拓跋恪头伏在地上,听到将南齐公主赐婚给他时,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脑海里掠过胡仙真的倩丽身影和她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安王,快请接旨吧。”李远见拓跋恪许久未抬头,便提醒他。
拓跋恪回神,手略一迟疑,还是举起了双手接过圣旨。
“安王,快谢恩吧。”李远再次提醒道。
“谢主隆恩。”拓跋恪闭上眼睛,神情忧伤地说出了这句。
安笔怀点头说道:“礼成。”
李远倾身跪拜,“臣,礼部尚书李远,在此恭候安王殿下。”
“李大人请起。”拓跋恪还不习惯别人对他跪拜,急忙搀扶起李远。
李远边起身边说:“谢安王殿下!”
李远站稳,朝颜竹礼貌地点头,用右掌指引道:“请安王和诸位进城。”
拓跋恪在众人簇拥下穿过高耸的城门。城内的百姓“哗哗哗”的鼓起掌来,拓跋恪拱手朝两边的百姓作揖。
这时有的百姓睁大眼睛,“啊,棺材?”没错,他们看到了两具棺木运入城来!
人声噪耳,人影浮动!
颜竹早就料到会有此一景,当初拓跋恪始终不愿意将印翩翩和高奉天入土安葬在柔然。一定要将他们带回中原故土。
群众的想象力还是很丰富的,有的讲那棺材里装的是金银珠宝,有的讲那棺木里是空的,是安王用来图吉利的,棺材棺材就是升官发财的意思……
有几个稍有才学的教书先生还编了几个有关安王在柔然怎么机智面对柔然贵族的故事,当下,洛阳城里有关安王在柔然的事情讲的是绘声绘色,有模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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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中心自然是大魏皇宫所在,皇宫的东面是东宫太子府。在距离太子府不远处,一座重新翻修的府第红墙青瓦,张灯结彩。只见高高的门楣上一块金镶玉匾上赫然印着“安王府”。
拓跋恪行至安王府门口,门口一个守卫眼尖,见到李远恭敬地引带一人而来,后面跟随了一队官兵。想也没想地跪拜,“奴才给安王请安。”
此声一出,立时引得府内一大批人跑到门口跪拜,大家都齐声道:“参见安王殿下,给安王殿下请安。”
拓跋恪努力地使自己看出来很平静,声而有力地说:“各位请起!”
众人起身,拓跋恪在众人簇拥中进得门来。宽敞的内院映入眼帘,院中一潭池水,池边有一些花花草草!拓跋恪心道:好一处清雅之地!
一条清幽的小道通向府中正堂,正堂内两边整齐地摆放着青龙木制成的全新家具。那桌椅上的雕纹栩栩如生,美轮美奂。拓跋恪走近一看,只见那些雕刻平滑细腻,却是下了一番功夫!
一股厚重的油漆味朝拓跋恪扑来,他不由的皱着眉头,捂着鼻子。
李远见状走上前来,“由于时间仓促,还请殿下见谅。这些家具是太子命工匠们连日赶制的!太子说了,这些家具全是太子府送给安王殿下的见面礼”李远又补充道:“这些家具全都是上品,这些木料全都只有皇家才有,太子也算是费心费力了。”
拓跋恪听完,温和一笑,“改日再去太子府登门拜谢!”
拓跋恪的表情很平静。但内心却是起伏不定!
门外传来安笔怀的声音,“安王殿下,皇上还赏赐了一批宫女太监给殿下,奴家这就带上来给殿下瞧瞧。”
不一会儿,堂下站满了一群宫女太监。
安笔怀指着人群中一个清瘦的小太监说道:“小粽子,还不快站出来给安王殿下瞧瞧。”
立时,有个怯怯的小太监红着脸站出一步。细声细语道:“小的给安王殿下请安。”
拓跋恪抬眼望去,见此人身体薄弱,兀自还在那里发抖。于是温柔细语对他说道:“不要怕,抬起头来。”
小粽子微微昂首,拓跋恪定睛一看,却是个白脸细眉,模样机灵却有点胆怯的小小少年。
拓跋恪有点心惊,心里多了一份疼惜,“多大了?”
小粽子回答道:“奴才十三了。”
拓跋恪自喃“小小年纪便卖身为奴了,应该是出身比较贫苦的家庭。”
拓跋恪顿时对小粽子心生怜悯之情,看到眼前的小粽子犹如看到当年那个怯弱的自己。
安笔怀转身对拓跋恪说道:“以后小粽子就是安王殿下的贴身内监了,安王殿可还满意?”
拓跋恪点头。他看到安笔怀那张谄媚的笑脸,心生厌烦之情。
而后安笔怀一一为这些宫女太监安排各职,拓跋恪一一点头。
不一会儿,安笔怀领着众人退下。
李远拱手道:“安王殿下一路颠簸、车马劳顿。臣先退下,安王殿下好生休息!”
拓跋恪对李远心有好感,含笑温和道:“让李大人费心了,请大人慢走!”
李远毕恭毕敬道:“乃臣份内之事,臣自当用心!臣告退!”
李远走后,拓跋恪在府里闲逛一圈。这座府第分前院和后院,前院是拓跋恪的居所,风景别致!后院又分宫女太监的居所和后厨。四周便是高耸的围墙。
拓跋恪有些疲倦,只是到处随便看看。这样一圈下来硬是花了半个时辰。可见这府第确实够大,可与太子府媲美。
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皇上最不宠爱的皇子,如今却赐给他这样一座府第。拓跋恪心想:他只是想弥补这十几年对自己的亏欠吧!
连日的车马劳顿让拓跋恪此时已有睡意。拓跋恪带着沉沉的倦意走进内室。
内室布置的极为巧盈华丽,一张金丝楠木雕成的大床,放眼望去满目的绫罗绸缎。地面的每一寸都用汉白玉铺砌,满室的金冠玉珠令人眼花缭乱。
拓跋恪把头埋入柔软的绸被里,喃喃自语:就算你倾听尽所有的财力,也无法弥补我这十几年的愁苦闷离!
拓跋恪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月光柔情流水洒在拓跋恪脸上,他不觉幽幽地睁开双眼。刚坐起身来,便吓了一跳。不知何时,窗前兀自矗立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殿下睡醒了?”那人慢慢转过身来。借着月光,拓跋恪看清了来人。
“你来多久了,怎么也不叫醒我。”拓跋恪起身下床,边用手锤锤发胀的头额,揉揉睡意朦胧的眼睛。
“看殿下睡得正香,殿下多日劳累,属……在下实在不忍心打扰殿下美梦。”秦虎边说边迈着小步走向拓跋恪身边。
“让你久等了!”拓跋恪面露歉意之色,边用手指着一个金丝貂榻,“快请坐!”
秦虎透过月光,眼尾扫过那金丝坐榻,略略迟疑半刻,还是点头坐下。
拓跋恪知秦虎深夜造访,必有要事。于是静静坐于秦虎对面。
秦虎率先开口,“我们已探得消息,雪儿姑娘因私自出宫已被关入内庭司,等候皇后发落。”
拓跋恪“啊”了一声。
秦虎接着说道:“据我们可靠消息,淑妃娘娘已病倒多日,宫中御医无人敢去青宁宫诊断。”
拓跋恪听到这,再也听不下去了。胸腔已是怒火焚烧,“我一回来,施舍我这么多金丝玉帛,有什么用?我母妃病倒宫中,连个御医都请不到,他却不闻不问!他……
“殿下千万不要冲动。”秦虎安慰道:“明日殿下便禀请皇上,要求进宫看望淑妃娘娘。殿下刚回国来,皇上一定会答应的。到时,公子会安排一名民医假扮殿下的随从跟着殿下入宫,为娘娘诊治。至于雪儿姑娘的事,公子说了,皇后娘娘既然没有当即处置,那她就是知道殿下回来了,要卖殿下一个天大的人情!”
拓跋恪暗叹:想不到颜竹如此不简单,这才刚回到京城不到一日,后宫里发生的事情竟能了如指掌!
秦虎微微笑,好像看穿了拓跋恪心思,“我们香园门客众多,打探到这一点消息一点都不惊奇。”
拓跋恪轻拂耳边发迹,用于掩饰内心的极度恐慌和担忧。
少顷,心绪平静下来才朝秦虎点头。“我明日便去求皇上准我进宫。”
秦虎轻颔首,起身拱手告辞。正准备跃窗飞身时,又回头说了一句:“公子让殿下小心身边的人,不要轻易相信身边的任何人!”秦虎说完,犹如夜莺般飞身娴起,消失在夜色中!
拓跋恪想起了今日刚来身边的小粽子,心里起了疑问:难道他也不可信吗?他还只是个孩子!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了真善美了吗?
拓跋恪深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