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罗龙文走后刚过两天,于冰早起正在院内散步,就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抬眼望去,只见罗龙文一张大马猴脸笑的跟朵花一样,于冰一阵恶寒。但碍于情面还是迎了上去,抱拳欲拜,谁知罗龙文比于冰还快,紧走几步拱手一偮到地,于冰忙上前搀扶,寒暄几句,二人便进了大堂。罗龙文又是一拜,起身道:“老弟大才,前日所写祝词太师看了很满意,然后态势问我这是谁写的,我感觉太师这是欣赏老弟才华,就把老弟名讳禀告给了太师。后来太师又把先生的字拿给了府中七太爷看,七爷也觉得老弟才华极高,极为称赞。托老弟鸿福,老哥也得了些夸赞。”说完一脸兴奋的看着于冰。
于冰纳闷,“不知罗大人所说七爷是何人?”
谁知冷于冰这句话跟踩了罗龙文尾巴似的,罗龙文连忙急道:“哎呦喂,冷老弟,冷先生,冷爷,您可别叫我大人,折煞下官了。万不要在叫,若不嫌弃管我叫一声老哥便好。老弟你不知道七爷,情有可原,但也应该听说过阎年阎先生吧?就是现任太师总管,如今这满朝文武,大半见了都要尊称一声萼山先生的阎年主管。”罗龙文四处看了看,见无人在附近,挪动椅子紧挨着于冰,轻声说:“甚至这科考,萼山先生都能做的了主,改个考生名次更是举手之劳!”
于冰一听心里一突突,但多年经历使得他养成处变不惊,只是心里暗暗把阎山先生这个名字记到心里。
罗龙文又说道:“那日七爷看过老弟文采,极为赞赏,趁着他老人家高兴,老哥趁机举荐兄弟你。七爷说太师府中有一个苏州的书启先生亡故,留下一个空缺,有不少人举荐,但又不知道被举之人才学,才一直没有定下,现在老弟你的出现刚好可以填补这一空,只怕委屈老弟,所以老哥前来征询兄弟你的意向。老弟千万不要错过如此机缘啊。”于冰沉吟不语。罗龙文继续说道:“大后天是皇太后忌日,朝中众臣皆去拜祭,七爷命我将你带到。”说完,罗龙文用手轻轻拍了于冰肩头,笑着说:“老弟此去定时平布青云,明年大考必定能做个状元,老哥哥在此提前恭喜先生了!他日老弟飞黄腾达莫忘了老哥哥才是。”
于冰听得此话内心不悦,说道:“罗老哥这话从何说起,想我辈读书人,自当学的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怎么能给人当个幕僚。”
罗龙文见于冰皱眉,又劝道:“老弟你还没看明白啊。赶考不就是为了功名吗?状元是要有才学,但也得有那福分才能当得,就算中举封官,最后还不是要靠太师提携才能坐稳?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有太师这棵大树罩着老弟日后还怕做不成官吗?我劝你啊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要知道这机会一般人求也求不来,可不是人人都有。”
冷于冰见罗龙文言辞恳切,思量片刻,对着罗龙文一抱拳:“多谢罗老哥指点,晚生听老哥哥的便是。”罗龙文见于冰答应,那是极为高兴,看着于冰又说想跟于冰结拜做异性兄弟,于冰说我们早已经是异性兄弟了不是吗?那套俗礼不用办了。罗龙文一听哈哈大笑,极为畅快,起身邀请于冰去自己家做客。一顿丰盛酒宴,直吃的傍晚,于冰告辞,有仆从领着回自己院落。
第三天早上,于冰穿戴整齐后带着陆永忠跟着罗龙文去太师府报到,留下柳国斌在家等候消息。车马行了一个时辰后,在西江米巷停了下来,此地里太师府不过百十步了。
于冰下车打眼观望,只见太师府门口左右各有一尊石狮子,张牙舞爪威风凛凛;青砖垒的围墙有丈高,正门两旁各有四个衙役站列,一派威严。朱漆大门高足有丈二,上悬一块红底金字匾,其上“太师府”三个大字龙凤凤舞。府外一条大街宽敞整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又见太师府内进出许多人,多是富绅或者身着官服,神色坦然。于冰讶问罗龙文:“罗老哥,太师府怎么这么多人进出?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
罗龙文呵呵一笑:“贤弟莫多心,这些多是拜访太师。并没什么大事,以后你就知道了。”顿了一下,又说:“贤弟你先在旁边茶楼稍等,为兄先去禀报一声。”说完指了指一侧茶楼,自己去了太师府。
冷于冰进了了茶楼,在二楼找了个位子,叫小儿上了壶茶,便坐在凳子上,一边思量着见到太师如何答话,一边自斟自饮起来。
不知不觉时至正午,见罗龙文还没回来,也没见太师府有人出来找自己,于冰有些饿了便让陆永忠买来些点心,凑活着算吃了午饭。吃过了饭,冷于冰陆永忠二人不时从茶楼窗子看向太师府,都有些心急。又过了一刻钟,才在窗外看见罗龙文的影子。于冰心里一松,坐下喝茶,一小会功夫,罗龙文终于上了二楼。
罗龙文倒也不客气,坐到冷于冰对过“贤弟久等了,我也没想到今天太师这么忙。”说着拿起桌上空碗,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冷于冰见状奇道:“不知罗老哥此话怎讲?”
罗龙文顺了口气,又说:“据说是宫内要再修一座明霞殿,今天工部好些个官员特意与太师商议运送木料的事,商议妥当后,太师又留下新任直隶巡抚杨顺杨大人吃饭,后来还有...”罗龙文没说下去,眼睛看着太师府,只见此时太师府内出来了几顶官轿,出得门后分东西两路而去。罗龙文连礼节都顾不得,只说了一句“我再去问问”便头也不回下了楼。
从窗外看见罗龙文走远,于冰直喘粗气,想走了,但自己读书人的本性又想跟罗龙文道别,不告而别的事自己做不出来,只能看着窗外继续苦等。
冷于冰这一等直等到日头西斜,太师府门口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罗龙文才回到茶楼。远远的就说:“贤弟久等了,愚兄刚才问过仆役,都说不知七爷是否有话传出。贤弟饿了吧,不知吃过午饭没有?”于冰心说别说午饭了,这个点都快要吃晚饭了,口中却答道:“真是有劳罗老哥了,不过看来是没用了,也许七爷当时也只是玩笑而已吧,要不我先回去?”
“别啊,兄弟,好歹也到了这,你先等等,实在不行天黑了随我一起回去,路上也有个伴不是,再说了说不定就有传话。”罗龙文说话间,只见府门里走出一个小厮,这小厮四处看了看,大声喊起来:“直隶广平府冷秀才在哪?太师爷召见!”罗龙文一听在茶楼里就搭上话:“在这,在这。”急忙拉着冷于冰下楼,走到府门前,小厮上上下下打量了于冰几眼,言道:“你随我走。”说完当先带路,也别看了陆永忠一眼,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担心,转身随着小厮进大门而去。
大门后是一座假山做屏风用,奇石嶙峋,流水潺潺。两旁则是联排屋舍,而后则是一条曲折长廊。所过之处无一不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随着小厮来到月亮门前,又换了个小厮继续引路,最后来到一处八角凉亭外,小厮低声说:“在此等候,待我禀报太师。”说完向凉亭走去。
于冰眼光四望,只见这八角凉亭红顶绿柱,四处围着白玉雕护栏,凉亭内有青石圆桌一张,青石蹲两三个。桌旁只有一人,此人约有六十上下,头戴八宝九梁巾,身穿飞鱼氅,足蹬五云靴,额头挺宽,但眼睛细长,一副八寸络腮胡,此时正独自品茶。冷于冰看了心说这就是宰相了。
严嵩听小厮说完,抬眼看了过来,正巧看见于冰也在看自己,微微对着于冰一招手,于冰赶忙上前磕头道:“学生冷无华拜见太师大人!”严嵩一摆手:“起身说话。”于冰起身又躬身一礼。严嵩看于冰很恭谨,略感满意。问道:“秀才几岁了?”于冰回话:“学生是直隶广平府成安县人,今年十九岁,名冷无华。”严嵩一听笑了:“原来才十九岁,便有如此才华,坐吧。”严嵩一指身侧石墩。
于冰却又是一拜,连连拒绝:“太师大人身为国家重臣,又是当今圣上的师尊,学生我只是一个小小秀才,怎敢在他是大人前边坐着。”这严嵩是个爱听奉承话的人,见冷于冰长得英俊就有些喜欢,现在见冷于冰又会说话,不由满面笑容。说道:“秀才么?想当年老夫也是一个秀才,现在虽身居一品,但我也还算读书人,今天不谈政事,就当读书人之间的一个聚会,所以呢,不必太过拘束。”说完又是让于冰坐下,于冰见推脱不过,只好躬身一礼,斜着身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