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青门四人被指为禽兽拳,当下气得七窍生烟,秦知香面色有些勉强,然而看一眼楚晶鸢与小雨,便立下决心,向场中走来。陆西寅知道秦知香的武功,然而以一敌四,只怕也够呛,当下凝神观战,竟有些担心起来。
古青门的老大一见南筱鬼母居然派出这么个荏弱小女孩,显然全不将自己四人放在眼里,更是大怒,大吼道:“你这鬼母,欺人太甚!敢如此小看我们兄弟!”当即也不理秦知香,一跃便向南筱鬼母扑来,他所练鹰拳有十几年的功力,这一下飞扑犹如飞鹰啄食,招式极俊,场中立时就有人叫好。
哪知还未扑到,眼睛一花,秦知香身形如弱柳扶风,与他的刚猛之势全然相反,皆是柔劲,轻轻一带,他却觉一股极强劲力扑面,心下大惊,饶是他武功高强,在空中硬生生转弯,如同秃鹰盘旋,落回原地,却心有余悸,不明白这小女孩使的什么妖法。
老二紧张地道:“大哥,怎么回事?”他见大哥去势甚猛,而这小女孩不过跃起半空轻扬纱袖,未曾有什么别的动作,怎地就逼得大哥如此狼狈?秦知香这几日拳脚功夫得楚晶鸢指点,可谓茅塞顿开,楚晶鸢虽未学过水芜掌法,却常见秦易蓝于水中习练,且她武学修为高深,见解自然不同凡响,秦知香悟性甚高,又惯于水中习武,稍一提点,便有很大进境。
秦氏一脉武功皆因“水”为启发,水芜掌法可以如涓涓细流纤细温柔,亦可似大江奔腾汹涌难当,变化多端。那古青门的老大擦了擦冷汗,仔细端详这小女孩,甚至琢磨不透适才的劲力究竟来自何处,是掌是拳是指?他悄声道:“这小女孩不简单,我瞧着咱们还是四人一起上。”
其他三人虽然不信,但大哥的话不能不听,立即摆开架势,老二两臂一举,如同灵蛇吐信,灵动非常,分击秦知香左右两侧,老三拳势如猛虎下山,来势汹汹直击面门,老大再度飞身而起,势如飞鹰,凌厉下击,而老幺的猴拳灵巧敏捷,却来击秦知香的后背,如此四面出击,乃是这四兄弟练就已久的绝技,一旦包夹,对手绝无逃脱可能。
他们见秦知香懵懵懂懂,全不明白交手之际所最要紧之事,显然毫无实战经验,如此被人包夹,已是必定落败,在场众人虽觉古青门兄弟有以多欺少、以长欺幼之嫌,但一想秦知香是南筱鬼母这女魔头的手下,便也不觉什么,反而大声喝彩。
秦知香在包围圈中但觉这四人的拟态拳法当真惟妙惟肖,四人攻来便如同这四种动物向自己扑来,只是……个头都小了些。她思量未毕,右掌击出,“卡啦”一声,老二左臂已折,两蛇去一,老二痛呼一声。
秦知香没料到自己随意出招会有这般威力,未及道歉,顺势向右边划出,一翻身就已晃到老三背后,秦知香想了想,心道,这只老虎的个头,可比小嘟没大多少,真正的老虎,该是陆西寅这般的吧?
她却不知,这个头大小,其实与功力相关,若内功高深,自然威力惊人,能有真正猛兽之势。这几人功力不及她,而她此时眼力亦已非凡,寻常武功怎入得了眼,自然觉得他们是雕虫小技了。她虽然心思不纯,出手却快如闪电,扬手一掌击中老三脖颈,老三这匹猛虎登时晕厥。
老大料不到秦知香身法这般快,他凌空下击,迅捷无比,哪知他身未到,秦知香已经足足换了两招,行动何止比他快上数倍,击倒老三之时,老大正好落地,秦知香一掌击出,后发先至,向老大左肩击来。
那由秦知香背后击到的老幺武功最差,跟不上她的身影闪动,一招“猴子捞月”险些击中自家兄弟,好在还有些应变能力,放开双拳就张臂把软倒的三哥接住了,看到二哥痛呼着滚在一边,顿时一脸茫然。
老大怒喝一声,展开平生所学与秦知香相斗,秦知香见那老二手臂似乎受伤严重,一边拆招一边担忧地道:“实在对不住,你兄弟的手臂好像断了,我真不是故意的……”老大已然全力出击,这小女孩竟然敷衍应付,甚至侃侃而谈,言辞中大有轻侮之意,听得更加愤怒,运起全身功力,一味猛攻。
秦知香见他突地陷入癫狂般出招,倒真有点害怕,使动轻功游走避让,楚晶鸢轻功独步天下,秦知香得她指点几日,身法较之前更为轻灵,在老大强攻之下,丝毫未现阻滞之意,飘逸挥荡大有仙意,煞是好看。
在场众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窃窃私语地议论开了:“这小女孩是鬼母门下吗,武功不大像啊。”“她的武功,我真是没见过,钱兄,你博闻广识,知道出自哪门哪派吗?”“年纪这样小,居然就有这样的功夫,可惜不学好,将来只怕江湖又难平静喽!”
迟堡主忽然出言道:“我瞧这小姑娘的身形掌法,倒有几分像五年前去世的长虹斩影使秦易蓝。”他朗声而道,全场都听见了,顿时鸦雀无声,似乎太过震惊而无话可说。秦氏近年衰落,门中惟剩秦易蓝与云梦剑派在江湖上走动,秦易蓝为人低调,闲云野鹤,见过他的人甚少,至于云梦剑派则更为神秘,深居北狄,叫人捉摸不透,是以在场年轻一些的人均不知秦易蓝的武功是何模样,唯有最年长的迟堡主,才有些印象,说出了怀疑。
安静过后,众人议论更欢:“秦易蓝的武功?那是长虹剑派的秦门武功?不是早就失传了吗?”“听说剑谱被秦易蓝偷拿出门派了,难道这小女孩是他的弟子?”“不可能,秦易蓝早就死了,哪里来的弟子?”陆西寅对这番动静大皱其眉:秦门的弟子?!别开玩笑了!
场中早已被古青门的老大闹得一片狼藉,秦知香立足于筵席桌上,地上全是被老大扫落的杯盘菜肴,她两足犹似粘在了圆桌边缘,无论老大如何猛力进攻,她身随桌沿圆弧划动,越转越快,仿佛罗盘一般,那老大被转得头晕眼花。原本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体力就已将要不济,这一转更叫他眼冒金星,他怒不可遏,居然用尽最后力气,大喊着抡起了一张圆桌面朝秦知香飞了出去!
秦知香哪可能被他砸中,翻身而起,足尖轻踢,助长桌子的去势,轰隆一声,一张圆桌竟然嵌入了砖石的墙面足有几寸深!众人皆倒抽一口冷气:这老大的力气也忒大了!那老大已然全身脱力,见秦知香跃下桌来,犹想再斗,秦知香见他满头大汗,面色发白,有些不忍,犹豫着道:“这位大叔,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老大再度受辱,兼之虚脱,居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秦知香顿时不知所措,倒是剩下的老幺两眼含泪,将自家大哥抱了下去,顺便狠瞪着秦知香道:“今日之仇,他日必报。”秦知香顿时有些闹不明白,她怎么这样就结仇了?
正思量间,有人朗声大笑,秦知香转头看去,却是个年轻的翩翩佳公子,一边摇着纸扇一边道:“这古青门也太不济事,四个大男人一齐出手,输了竟还不肯罢休,实在丢人现眼。”那老幺忙着给老二急救,听了此言虽然心中愤恨,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秦知香见来了个斯文人,看来能讲讲道理,遂道:“是我下手太重了,我临敌经验少,不知轻重,伤了、伤了那位大叔,实在过意不去。”那年轻人听她说临敌经验少,想来是刚刚出师,难怪江湖上没听过这号人物,面上笑得欢:“姑娘武功高,在下佩服得很,不知芳名为何,师出何人?在下郑书翰,帝都人氏,乃钱塘名门郑氏之后。”
秦知香不知他所说名门为何,只如实答道:“我叫秦知香,我是龙吟剑派弟子。”众人一听“龙吟剑派”,倒有大半人没听说过,少数几个听说过的,也十分茫然:“这门派,功夫这样厉害么?”“她姓秦诶,会不会真跟秦门有什么关系?”“是随口胡诌的吧,真这么厉害,哪可能没名气?”
那郑书翰每次一提起自己的名讳,对方不是大表钦佩之意,便是极尽谄媚之能事,尤其是年轻小姑娘,更是立即大献殷勤,这小姑娘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竟然毫无反应,心里不禁又是轻视又是恼怒,费力解释道:“钱塘郑氏,与金陵凤氏有姻亲关系,凤氏姑娘总归知道了吧?”
秦知香听他言辞之意,想来是天下人皆知之事而独有自己不知道,顿时羞赧道:“郑公子见谅,我是穷乡僻壤来的,长年生活得与世隔绝,认不得什么大人物的。”迟堡主听她说是龙吟剑派的人,立即省起道:“啊!你!你就是龙吟剑派走失的那个弟子,怎地会和南筱鬼母在一起?!”
秦知香有些为难地看向南筱鬼母,她素来不懂说谎,况且迟堡主是她敬重之人,南筱鬼母嘴边闪现冷笑道:“迟堡主,你管那么宽做什么,总之这丫头今日给我做事,你还有没有人能胜得过她的?没有的话就让我们进吕汶琰的居所去!”迟堡主面色铁青,责备地看向秦知香,秦知香愧疚地低头,心中默念:这全是为了小雨!
郑书翰折扇一收道:“既然如此,就由在下来领教姑娘的高招!”言毕折扇轻点,就向秦知香的天突穴点来,出招可比适才的古青门四兄弟快得多,秦知香紧急之下又以滑步后退,堪堪躲过,众人虽知不该喝彩,看了也不禁佩服。
秦知香已显露武功,因此虽然郑书翰身有武器而她赤手空拳,亦无人再议论什么。陆西寅越看越奇怪,这小姑娘的武功,竟比十几日前为他所伤时更加高了,而且她的内伤亦好得比正常情形快!
陆西寅看向南筱鬼母所在之处,众少女簇拥,他粗通望闻问切之道,细察几人气色,南筱鬼母妆容甚重,额际却隐约有一丝掩盖不住的青色,他心中疑惑,随即凝望众少女,均不似怀有能迅速治愈秦知香内伤功力之人,唯有一人怀抱小孩,面覆薄纱,看不出真容,他再看两眼,忽地觉得她身段极为熟悉,不禁心中一惊。
这边厢秦知香与郑书翰相斗,两人俱使的是高明的点穴功夫,郑书翰虽然折扇在手,攻击范围更大,但秦知香神溟指的隔空指力亦是更加非同小可!这指法一出,立即有许多人认得了:“我的天!真的是秦门的武功!”“这小女孩什么来头?是秦氏后人?!”“那当真是名门之后呀!”“什么名门之后,想想云梦剑派,秦氏乃武林败类,是盟主下令驱逐的家族!”
楚晶鸢自众人谈论秦易蓝以来就已心中愤懑痛苦已极,到了此时,更是悲愤交加,全身微微颤抖,南筱鬼母朝她看了一眼,心中暗喜,悄悄附到她耳边道:“如何?秦易蓝的这小侄女身份已经暴露,也不差你一个了,这里的人这样嘴碎,我瞧着你就去把他们全杀了,死人不会传话,自然不会叫旁人知道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