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骊戎士兵,早已露出垂涎三尺的模样,此刻若杀了哈如,转头定来对付秦知香和苑坤,秦知香虽然不惧,但他们人多,她若要冲出重围,必定需费些力气,倒不如趁此刻逃跑。哈如自己尚有一队人马,突遭偷袭,恐怕凶多吉少,但也应当会缠斗一番,秦知香拉了苑坤就往原先要去的城镇跑。
营地里呼喝声四起,随即众多火把点亮,秦知香顿觉不易藏匿行踪,拉着苑坤一路往暗处躲。不一会儿杀声渐息,但是火把却越点越多,秦知香暗忖着这架势是要清点尸体,或者是有人逃跑?她无暇细想,领着苑坤从帐篷阴影处往草丛悄悄而行。
进得草丛极为小心地走了两步,猛然间眼前一个黑影撞过来,秦知香差点惊呼,回手就把苑坤的嘴巴捂住了。苑坤浑身一抖,秦知香也镇定了一下才仔细看这黑影,竟是一个浑身浴血之人,她弯身看他伤势,胸口被横切了一刀,是决计活不了了,她心惊胆寒,突然,这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人垂死之际力气大得吓人,秦知香抽了口冷气,这人说得图墨话气若游丝:“求你……去金陵……告诉王子……”苑坤站着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听不懂他说的话,只是吓得后背阵阵冷汗。秦知香试着挣脱这人的手掌,却是徒劳:“对不起,我……”她不愿再回金陵,此事亦跟她没有关系。
这人双目圆睁,睚眦俱裂,在远处微弱火光映照下显得极为可怖,秦知香几乎不敢看他,这人咬牙坚持说话:“我认得你,你是……哈如老大带回来的……老大好歹帮过你,如今……”他口中鲜血不停涌淌,眼见不活了,秦知香终究不忍,说道:“你别说话了……”这人却不领情,手中力道更强:“你……一定……要去……”
秦知香仍是不愿答应,这人手不肯松,一群脚步声快速靠近:“这里有人!!”苑坤受惊地往秦知香身边一跳,秦知香情急之下使力将这人的手掌扯开,他的五指生生在她手臂上划下道道血痕,她忍痛提气与苑坤向草丛深处遁去,但听一声惨叫,该是这人被追及的士兵砍死。因为距离犹近,她听得毛骨悚然,心中滋生歉疚,但她已别无他法。
待得逃得远了些,苑坤才气喘吁吁地问道:“方才那人,抓着你,说的什么?”秦知香摇摇头,不愿多说,撕下衣角将手臂上的伤口包了一下,细看到伤口更觉那人弥留之际力道之大,竟然执着至此,她心中微微震惊,有几分动摇。
苑坤犹自有点浑浑噩噩:“他们是……内讧了吗?怎么打起来了?”秦知香强自笑了笑道:“跟咱们没有关系,咱们还是去镇上救春书她们吧。”
夜色已深,两人到达小镇时,已经没有灯火,她们只得拍开一家客栈的门暂且住下,第二天再去打探。
翌日秦知香将小镇转了一圈,小镇不大,洛我雄一行人人数众多,是以很快就被秦知香与苑坤跟上,但见他们上官道往景德镇的方向而去,二人便买了两匹小毛驴不疾不徐地跟住他们。数十小姑娘尽数都在,不仅被点了穴,更绑得严严实实,装了两辆马车,洛我雄并弟子亦不过数十人,秦知香度量一番,还是决定晚上下手,先摸清底细更妥当些。
景德镇以瓷闻名,城中自然十分热闹,入城之时天色已经渐暗,洛我雄一行径直要去住宿,秦知香跟了一路已经大致看出,洛我雄及众弟子武功比之自己均远为不及,所忌不过人数有些多,待得他们睡下,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姑娘们解救出来。
哪知跟着他们前去投栈之处,等到看到他们进入何处时,苑坤气冲九霄,大怒道:“洛我雄这个断子绝孙的王八羔子,我要进去杀了他!!”秦知香莫名所以,急忙拦住,劝她沉住气,苑坤气得哇哇叫:“居然将她们带进妓院,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秦知香这才恍然,原来此处香气四溢灯笼高挂的便是妓院,她过去只在善水城去过一次,都快要没有印象了,回想妓院中女子衣着单薄的模样,她也有些气愤,说道:“咱们悄悄潜进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二人等到夜深之后,估摸着里头应当已然酒过三巡,灯笼也收掉了几盏,这才沿着一边的楼柱攀了上去,翻身进了二楼的走廊。遥望一楼的大厅,果然已经没几个客人,苑坤神色有些尴尬地道:“唔……他们大概现在都进房、睡、睡下了。”秦知香浑然不觉,说道:“咱们分头逐个房间找找,看洛我雄在哪里。”
苑坤神色更难堪了,却点头应了,秦知香起身翻上房梁,如今她已对此十分习惯,门缝中偷看了两三间房,均有些迷惑不解,不明房中之人在做什么,不过她都仅只打了一眼,见不是春书她们或者洛我雄便即离开,倒是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短短时间,总算被她找到,这群被绑住手脚的小姑娘,正被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逼着喂饭。
大概是被点了哑穴,她们都叫不出声来,一个男子将白米饭揉成一团往明秋嘴里塞,嘴里骂骂咧咧:“******都给我好好吃饭,吃喝拉撒一样别落下了,省得死了给我们添麻烦,乖乖地带我们去找你们那死球师父的财宝,敢耍花样就卖到妓院里去!”
众姑娘均面色苍白,神情却毫不妥协,甚为倔强,那男子瞧得上火,大嘴巴子就朝明秋呱啦过去:“真他妈欠调教,我看要拖出去给那些嫖客们轮一遍才会学乖!”他话还没骂完,突然没了声音,脸上见鬼般的神情,挥出去的手尚自停在半空,人就直挺挺倒了下去。
另几个男子又惊又怒:“搞什么鬼?!!找死吗?!!”另一人亦是突然僵住,直接倒地,怎么叫都没反应,剩下两人寒毛直竖,顾不得这些姑娘,拔腿往门外跑,春书此时方看清楚,朱红色的剑气,一闪而过,跑到门边的两人尽皆倒地。
春书心中却无甚惊喜,心知这来人武功这样高,定然也是冲着阿母的财宝来的。但见房梁上落下一人,身形轻轻袅袅,竟然似曾相识!她激动得泪盈于眶,却苦于不能言语,秦知香先将她的穴道与绳子解开,她忍不住一把抱住秦知香放声大哭:“秦、秦姐姐,你、你怎么……”秦知香心疼她道:“先别哭了,快帮大家都解开绳子。”
春书顿觉失态,脸红着不停拭泪,连忙给明秋解绳子:“方才那混蛋打你一巴,是不是很疼?”明秋仍旧一脸倔强,一回复自由便冲上去道:“秦姐姐,这人死了没有?”她指指地上方才打她耳光的男子,也不等秦知香回答,抽出那人身上一柄剑就往他身上乱砍一通,砍得血肉模糊,总算消了点气,狠啐一声道:“让你死无全尸!”
秦知香向知她们行事诡异,按下心中不快,向春书道:“好像还有些姐妹……”春书道:“应当被关在别处,我们去找。”秦知香点头道:“我也一起去。”春书等人刚刚被解开穴道,无法自如运用轻功,秦知香便复又翻上房梁逐房查看,及至到了一间空房。
她微觉奇怪,若是没有客人,房中却又点着明灯,她心思是否与洛我雄有关,翻身下地,寻思着在房中找到些线索。由案几上看去,却未曾摆着什么胭脂水粉,床边倒有一把古琴,秦知香不经意瞥了两眼,忽然全身一颤,这琴,好似哪里见过!
她紧张得浑身僵硬,这,怎么可能?正当她无法置信之时,抬首看到床柱之上所悬的宝剑,她脑中嗡然一响:这这这……她的念头电光火石般地闪过:要快些走!可她尚未来得及跃上房梁,“嗙”地一声,房门被人打开了!
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直愣愣地站在床边,看着一个人似是喝了很多酒,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将房门一关,踉跄着走到了桌边,一下就趴倒,居然不动了。秦知香心跳如鼓,想着他大概没有看到自己,见他醉得如此厉害,这样下去可能一夜都要趴在地上,她抬起一脚欲走,却又迟疑。
她犹豫再三,终究走了过去,戳了他两下,毫无反应。她深深吸了吸气,将他翻起挂在自己身上,往床上搬。快沉死了!真不该管,管他是醉死还是冻死,关她什么事!
“知香……?”迷迷糊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叫她惊得完全不会动弹了,这人——陆西寅,正醉眼朦胧地瞅着她。
秦知香张着嘴想要说点什么,脑子却一片空白,倒是陆西寅先笑出声,自语道:“你又来了啊……酒可真是个好东西……”没等她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欺身而来,吻住了她的嘴唇。她顿时一屁股坐倒在床,脑海里噼里啪啦就像放鞭炮似的,残余的神智感觉到他口中的酒香,以及确定他此刻并不清醒。
他滚烫的身体也带给她无边的燥热,被他的体重压住,她竟然浑身发软,窒息的感觉好像初次下水游泳,溺毙般的可怕。——忽然他放开她,悬在她上方审视着,随即惊醒又不可置信地道:“这不是幻觉……你……是真的……”她看到他眼神闪现清明,更加心乱如麻,而兼气喘得无法言语,只得眼含几分惊恐地看着他。
因为想要问的事情太多,反倒不知从何说起,而陆西寅也一样,他努力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一些,按了按太阳穴道:“你……一直以来,去哪里了……我起先一直去秦家的祖坟找你,然后你……”他将目光锁住她霎时退去红潮而泛白的芙颊道:“你……是不是跟凤四,合伙骗我……?”
秦知香但觉胸中一口气冲上来,她劈手一巴掌把他的脑袋都打偏了,掀翻他站起来,语气冰冷道:“我骗不骗你,有什么要紧?不过我劝你,少帮长虹剑派做些缺德的事情,也少流连妓院,省得折寿!”她料想陆西寅会在这里,定然是与洛我雄有关联所致,还半夜在妓院里喝得酩酊大醉,能有什么好事?
她为自己适才一时软弱羞愧难当,说完立即一跃而出,陆西寅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待要去追,无奈头晕目眩,脚下全然站不稳,连叫秦知香的名字,她根本头都不回,跑开几步正碰上苑坤,苑坤见她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关切地道:“怎么了?碰见什么了?”定睛一看:“嘴巴怎么红红的?”
秦知香面红耳赤,使劲擦擦嘴道:“没有什么,找到人了吗?”苑坤得意笑道:“找到洛我雄这厮了,让我想想怎么处置他。”秦知香抓着她的手道:“我方才看到长虹剑派的人,咱们得快些走。”苑坤极为失望:“就这么放过洛我雄?!”
秦知香压根无暇思索洛我雄还是洛你雄的事情,沉吟一番方道:“苑坤,我决定到金陵去,你帮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