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脸男子强忍怒气,沉声道:“兄台是哪门哪派,高姓大名啊?”那男子道:“在下只是一介无名小卒,不过说出大家心中所想,与我姓甚名谁有何关联?”
那长脸男子道:“长虹剑派乃是武林正义之师,过去苍梧派与金链岛在武林横行时,亦是长虹剑派为所有武林同仁主持公道,现如今莫非要任由小灵拳派这种邪门歪道作恶,众位置身事外吗?那我寻思,那小灵拳派对付完长虹剑派,很快也就轮到我们了。”
那男子有些不屑地道:“听洛掌门的意思,好似长虹剑派为武林安稳任劳任怨似的,——与苍梧派之争原本就是他们门派的内斗,与我们何干?至于金链岛和南筱鬼母,他们只能算是睁只眼闭只眼。——我瞧着与他们门派相关的斩影使和凤氏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仗着自己势力庞大独断专行罢了,有个人来治治他们真是件好事。”
秦知香被这人一席话说得有些呆愣,如此大庭广众,这人竟敢这样说话,着实有些胆量。那长脸男子大怒道:“胡扯八道,盟主不是好人,难道那个周桐反倒是好人?这人一定是小灵拳派的奸细,在此挑拨离间、危言耸听,快点拿下!”
长脸男子身周众弟子立即一拥而上,而人群中亦钻出十几人将那发话的男子围住,原来竟是有备而来,双方立成对峙之势。而其他门派却不愿轻举妄动,那长脸男子气恼之余,心里打定主意先将这搅局之人拿下,再跟这些不听话的门派周旋。
见对方人多,那年轻男子也不着急,笑道:“洛掌门,才说了两句就沉不住气了,看来真是给我说中了吧?”那长脸男子大喝道:“分明就是奸细,看等会儿被我抓住用刑时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两方立即开打,看热闹的人纷纷往山坳外跑,秦知香混在他们之中被冲得也不禁往后退,急忙闪到山石边上、让开道路,眼睛看向苑坤,果然那老爷子率先想要趁乱将苑坤带走,那老太婆和龅牙女子也冲将上来,三人打在一起。
秦知香逆着人流,无法往中间移动,眼见苑坤在三人相斗中随时会被误伤,她提气清啸一声,跃起几丈高,从众人头顶肩膀处一掠而过,那年轻男子百忙中抬头看了一眼,不禁叹道:“好俊的轻功。”
那龅牙女子三人正打得不可开交,不意有人从天而降横插一脚,明明三人的剑与拐相交迅捷,秦知香的手臂却如入无人之境,一举手就把苑坤嘴中的布条取了出来,苑坤惊异不已,火光有些暗,秦知香又是男装打扮,她一时认不出来,嗫嚅道:“你、你是……?”
那老爷子道:“也是打鬼母弟子主意的吗?!接我一杖!”沉重的黄梨木长杖尚未全部挥出,秦知香随手一掌挥去,那老爷子顿觉呼吸困难,这一杖居然因为气力不济,中途挂了下去。那老太太见状大笑道:“真是不济事!”笑声未落,娇小的身形竟被秦知香一掌拍得飞了出去。
那龅牙女子怒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对前辈这般无礼!”她所使的乃是剑法,秦知香更不放在眼里,天泓剑无需出鞘,剑鞘一绞,那女子的长剑就断成寸寸。那女子极刺耳地大叫起来:“我的宝剑!!”
她叫声犹在回荡,秦知香轻一托苑坤的腋下,两人即刻滑开了数步之远,那长脸男子原本急于对付那挑衅的年轻人,此时发现秦知香,怒发冲冠:“真是反了!!”足尖一点,一刀势大力沉向秦知香砍来。
秦知香左手搀住苑坤,眼皮都没抬,右手当机立断拔出长剑,那长脸男子连她挥剑的动作都没瞧见,但觉头皮一凉,头顶一片成了光头,只差半寸他的天灵盖就要搬家,身后一块巨石轰隆断为两截,他满腔怒气顿时魂飞魄散,吓得湿了裤子,等他结结巴巴抖声道:“你……是、谁?”秦知香早拉着苑坤没影了。
苑坤这下总算是认出她了,兴奋地惊呼:“知香!!你是秦知香!”秦知香微笑地示意她轻声些,两人在山路上疾奔,追击者能将她们看得清清楚楚。苑坤被绑太久,轻功施展不开,身后之人轻功不弱,逐渐追上两人,却笑得很和善道:“这位姑娘,也是鬼母门下的弟子吗?”秦知香虽是男装,但交手时身形掩饰不了。
追上的却是适才挑衅的那年轻男子,秦知香对他无甚好感,并不理睬,拉着苑坤加紧脚步。那男子自说自话:“原来是个冷美人,在下名叫哈如,未知两位姑娘的姓名。”见无人应答,他又暗自不知用什么话嘀咕了一句,苑坤有些不胜其烦,秦知香却慢了脚步,带着几分忖度问道:“你不是中原人?难道,是图墨人?!”
哈如一愣,哈哈笑道:“难道我方才说的话姑娘听懂了?不错,在下来自骊戎部落。”秦知香心中豁然开朗,心思难怪此人说话口音有些熟悉,而后却奇怪更甚,骊戎部落,当年分明就被析枝军打得落花流水,听闻是仓皇北窜了,如何出现在中土之上?她心中一动,冲口说道:“是你们在帮小灵拳派!”
哈如诡异一笑,“嘘”了一声道:“这位姑娘,知道的可真够多的,武功又这样高,保不齐,得请两位到我军中坐坐了。”秦知香闻言冷笑道:“那得看你是否有这本事。”见秦知香要动手,哈如急忙举手道:“我可没说要打,只是告诉二位,二位的同门师姐妹们,被长虹剑派控制了,若非有人相助,可是很难解救出来的。”
秦知香拔剑的手势立即顿住,苑坤语气焦灼道:“她们被抓去何处了?洛我雄那个乌龟王八蛋,知香你方才就该将他大卸八块!!”苑坤出语一向粗俗,秦知香不以为意,心里却也担忧春书等姑娘的安危。
哈如见她们有所动摇,趁胜追击道:“既被你们猜到了,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骊戎军确在帮助小灵拳派,但军中能说中原话之人少之又少,我看这位姑娘好似懂得图墨话,你们到我军中帮我,我便助你们打探师姐妹的下落,两位觉得如何?”他所言虽是实情,但秦知香却觉此事没那么单纯,加入骊戎军,这想法她有些排斥。
苑坤虽希望秦知香应承,却也不便说什么,哈如接着道:“反正我们的敌人都是长虹剑派,既然是一丘之貉,有什么可犹豫的?”苑坤听不下去,说道:“是同仇敌忾吧!成语不会用就不要乱用!”秦知香终于说道:“我答应,不过我尚要回住处收拾一下行李。”
哈如也不怕她跑了,笑道:“那咱们明日巳时在城中最大的布匹店铺‘锦帛’处碰面。”
剩下秦知香与苑坤两人,这才来得及好好叙旧。原来南筱鬼母去世后,过去她们所结的仇家便接连前来寻仇,害得她们一群小姑娘只得搬离了原先的住所。她们武功虽然不弱,但到底跟鬼母在世时无法比,前几日终于中了埋伏,被江西这个铁镗刀派给擒住了。这番经历说得苑坤连连叹气,随即左顾右盼道:“你呢?去过金陵了吗?那个姓陆的小子呢?”
秦知香胸中一恸,掩饰道:“我与他又无甚关系,怎会走到哪都在一起?”苑坤一脸迷惘道:“不是啊……我看他……你们俩……”秦知香打断她道:“我住在‘月都阁’茶楼里,你跟我来吧。”
第二日两人便往哈如所说的店铺“锦帛”而去,此店铺所坐落乃是袁州城最繁华的街市,秦知香对街道商铺却显得日兴阑珊,她所穿衣物早已被苑坤嫌弃了一番:“瞧你穿的这都是什么,这点东西还整理什么行李,啧啧。”硬磨着秦知香穿回唯一一套比那跑堂小厮装稍好的女装。
苑坤虽然喜做男装打扮,但跟随南筱鬼母的喜好,哪里瞧得上廉价衣物,指着“锦帛”那店道:“我瞧了瞧,全城也就那家店的布料还能叫人看得下去,走,进去再给你买两件去。“
秦知香看了眼“锦帛”道:“不用了。”苑坤哪管她愿不愿意,生拉活拽地将她往店里拽:“你怕什么,我有钱!”这家店铺堪比酒楼大小,布置富丽堂皇,更有上下三层,既有布料亦有成衣。苑坤一踏进店门就两眼放光地左看右看,秦知香一人躲在角落低了头,那老板却已看到了她,不停上下打量,叫她更不自在。
苑坤取了两套衣裙往秦知香身上比:“这两套都不错,老板,多少钱?”老板朝秦知香打量得正忙,回神赔笑道:“本店今日优惠,这位姑娘所买之物都不必付钱。”苑坤听得双目圆瞪:“有这种事!!男装也不要钱吗?!”秦知香皱了皱眉,悄悄拉她衣袖道:“别看了,走吧。”
那老板见她们举止亲昵,神色似乎不快,但迅速又换上做生意的笑容道:“那是自然,公子是这位姑娘的朋友吗?”苑坤被称呼“公子”,心中大为得意,眼睛向男装方向瞟去,哪知身子一轻,被秦知香拉出了店去。
秦知香这下使了真力,苑坤哪里抗拒得了,她大为气恼道:“知香,这是‘锦帛’呀!金陵凤家的‘锦帛’!咱能买到的最好布料了,过去阿母她都只爱穿他家的衣服呢……”回头见了秦知香的脸色,她有点说不下去了,但听秦知香淡然道:“我知道。”
从金陵这一路而来,但凡是凤家经营的店铺,总会遇到类似之事,两三次之后她便刻意避开了。苑坤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方道:“知香,我觉得你好像跟过去变了点,有什么事吗?”秦知香一脸沉静,浅淡一笑:“怎么会?能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