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六小姐凤辛彦与她七弟凤笑岚一样,都是与凤家家主凤笑阳一母同胞所生,她的名字像个男子,个性更是敢爱敢恨直截了当,虽然她与其他凤家子弟一样,琵琶骨受创,练不了武功,但她对武功却有天生嗜好,自己耍不了,看别人耍也开心。
凤家宅邸绵延几百顷,是凤家搬离栖霞山后另觅的住处,凤辛彦日日拿着书卷认真鞭策家仆好好习武:“赵英,这里腿要举高一点。”“赵殊,你这步法动作也太次了。”五六个年轻人有男有女,均按着凤辛彦所持《南山拳》中所示的姿势练武,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小女孩哭丧着脸道:“六小姐,我只是来扫地打水的,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呀?”
凤辛彦拿书轻打了一下她的脑袋道:“小丫头,懂什么!人人都要习武,才能保护本小姐懂吗?本小姐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万一被坏人起了歹心怎么办?”几个家仆面面相觑一下方有一人道:“六小姐,您身边早有赵鸾姐姐他们贴身护卫,他们武功那么高,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凤辛彦一下语塞,其实她就是爱看人习武,好玩呗!她语气十分委屈,像是要哭:“你们一个两个的,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众人大呼不敢,又认真地按她的指示耍起花拳绣腿来,凤辛彦大为满意,乐滋滋地继续从中指点,也不知她指点得是对是错。
“六小姐。”有人呼唤,凤辛彦回头一看,开心得又蹦又跳:“赵鸾赵鸳你们回来啦!跟四哥去哪里了?打谁了?好玩吗?”几个女子相视一笑,赵鸾道:“六小姐,我们没有去打架,只是在比武大会上护卫家主而已。”
“比武大会?!”凤辛彦两眼唰地雪亮,小脑袋左探右探:“四哥呢四哥呢?有些什么人啊?什么武功?比武大会那么好玩,有那么多好武功的人打架看,居然不带我去!”赵鸾笑道:“家主有要紧事情,还没有回来。”凤辛彦唇瓣一撅:“你们不告诉我,我问赵绪去!赵绪对我最好了,肯定会告诉我!”
赵鸾犹豫了一下方道:“赵绪他,也还没有回来。”凤辛彦吃惊道:“有人受伤了吗?不然怎么用得上赵绪?”赵鸾摇首道:“这个我们不清楚。”赵鸳年纪小些,说话也鲁莽些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家主中途示意赵绪与赵君他们几个先行离去,我以为他们是先回主宅来了,哪知又没有,究竟去哪儿了呢?”
赵鸾喝止她道:“家主行事是你能随意评论的吗?”凤辛彦两眼却更亮了,抚着下巴嘿嘿笑道:“四哥他,有秘密,嘿嘿,看我不把他扒出来!”赵鸾担忧地道:“六小姐,不要乱来啊。”凤辛彦摇手道:“放心放心,他不就那点破事,我了解得一清二楚。等我先去找赵莲她们探个究竟。”
吃了正午饭,凤辛彦又磨磨蹭蹭睡了一会儿午觉,想着这会子也许有机可趁,才往凤笑阳所住的院落而去。时过九月,阳光已没有那么毒辣,但她一路奔过,颊上仍是细汗流淌,进了院门逮住一个丫鬟问:“我四哥回来了吗?”那丫鬟见她问得急,结结巴巴道:“没、没啊……”
凤辛彦一想,可别打草惊蛇,笑嘻嘻道:“没事,我来这儿随便瞧瞧。”几个丫鬟哪里敢挡着她,各自忙去。凤辛彦在院里打了个转,往素总是见到的赵绪赵莲几个果然不在,凤笑阳更是没影儿;再进书房一探,桌椅书架也是整整齐齐,不过她眼尖地瞧见,碧玺笔架上一排十余只毛笔,凤笑阳最惯用的那只镶金羊毫却不在。
凤辛彦哼哼哼得意地笑,笔都带上了,肯定有古怪!别想瞒著我!这书房的机关她可是一清二楚!进密道里再找找,肯定有点蛛丝马迹。她轻车熟路地在黄花梨书架上左一掰右一掰,两个书架中间分开,就现出一个阶梯,凤辛彦大笑两声,哼着小曲儿就走下去。
凤家主宅里有许多地下通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她小时候早就将它们摸了个通透,只不过外人不知道而已。阶梯自上而下再由下而上,所去的是宅中被围墙包裹的一个花园,唯有通过密道方可进入,园中种满各式花卉,山茶、月季、芍药、海棠,争奇斗艳芳香怡人,更有淙淙溪流,比她自己所住的院子都好,她叹口气,可惜四哥太小气,借她住几天老也不肯。
远远望见花木林立中那幢红酸木小楼,四哥有什么不给人看的,必定藏在那里面,凤辛彦心里暗笑,让他不带我去武林大会,等我扒了他的秘密!蓦地里花丛中窜出来几个身影:“你是何人!”几个人出手如电,凤辛彦最怕疼,当即抱住头,吓得直嚷嚷:“别打别打!是我是我!!”
“六小姐?!”几人立即罢手,凤辛彦一看,果然是惯常跟着凤笑阳的那几个少年,大喜道:“四哥在这里吗?”拔腿就往小楼跑,几个少年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不该拉住她,凤辛彦已经跑远,一径几乎是“披荆斩棘”,小楼就在眼前。她欣喜地拨开面前一束寒梅枝,叫了一声“四哥!!”
耳边静谧得唯有溪水潺潺的流动之声,凤辛彦这一喊简直划破天际,凤笑阳手里账册险些没拿稳,镇定地看到跑得头发都有些散乱的小妹,起身望着她,默然无语。凤辛彦得意非凡,大声叫道:“你果然在这里!还想要骗我说还没回来!你没带我去武林大会,是不是害怕得躲起来了?知道要躲,就不该不带我去!”
凤笑阳仍是无言地看着她,面色平淡,凤辛彦见他居然不辩解,眨眨眼定睛一看,才发现一张贵妃长榻被搬到了园中,凤笑阳原本应是坐在榻边,榻旁还摆了一张小几,放了两本账册和一个袖珍的陶砚,那不知所踪的羊毫笔正握在凤笑阳的手上。
这倒还罢了,最最神奇的是,这张长榻上躺了个人!更神奇的是,这人是个年轻姑娘!她穿着淡绿真丝轻纱衫,水色薄裙,整个人如同被绿叶包裹衬托的娇涩雏菊,清丽宁静,凤辛彦适才跑得满头大汗,但只望了一眼这姑娘的睡容,竟觉得清新爽凉之气扑面,凤辛彦不禁想道,这莫非就是心静自然凉?!
她激动地大叫道:“四哥!这人是谁,瞧着好生舒服!”她声音太大,那姑娘似是听见动静,身子微微蜷了蜷,如云的长发铺撒而开,更显得阳光下肤色剔透莹亮,凤笑阳立即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将她的身子转回来仰躺着。
凤辛彦瞧得嘴巴大张,几乎下巴落地,她觉出凤笑阳十分关心这姑娘,心里顿生后怕,嗓门放轻道:“对对对不住,四哥,我是不是吵、吵醒她了?”她不知怎么称呼这姑娘好,凤笑阳拨了拨那姑娘挡住脸颊的几缕细发,回头笑道:“你若是能吵得醒她,便只管吵。”
这话叫凤辛彦吃惊更甚,不禁又叫道:“她她她、不会醒?!怎么回事儿?!”凤笑阳笑而不答,凤辛彦莫名所以,这姑娘明明呼吸平稳,又有知觉,怎会长睡不醒?正自思量,脚边有什么拱了拱她,她低头一看,却是一只粉色小猪,她开心地一把抱起道:“哪里来的小猪!好可爱!”
小猪的绿豆眼瞅了瞅她,被她按着动不了。凤笑阳笑了笑,复又坐下看账本,凤辛彦跟小猪玩了一会儿,回头看凤笑阳仍旧在榻旁端坐,虽然专心看着书卷,但只要踏上之人稍有动静,他便会立即抬头。凤辛彦哪见过这场面,看得目瞪口呆,思来想去,重又蹭到凤笑阳身边,声音细微道:“四哥……那个,这么躺着会着凉吧……这姑娘究竟是谁,不会是,未来四嫂……吧……”
凤笑阳从书卷上抬起目光,瞧了她一眼,随即笑得让凤辛彦毛骨悚然地道:“小彦,我忽然有些明白,是谁教坏小岚,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了。”凤辛彦背脊一凉,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我何时教小岚什么,全是他从书院里学来的!”凤笑阳冷睇着她道:“是么,我看你老是读些俗不可耐的无谓小说,想来是思嫁了,四哥几时便觅个人家把你嫁了如何?”
凤辛彦听了居然毫不抵触,大笑道:“真的吗?嫁给谁呢?武功高不高?一定要找个武林高手才行!”凤笑阳真是觉得败给这个妹妹了,揉了揉眉心苦笑道:“你这要求实在不高,改明日我找些画卷你来挑吧。”凤辛彦挥了挥拳头道:“长相一定要粗犷豪放,像四哥这样的文弱书生我可不中意!”
凤笑阳顿时哑口无言,榻上之人又动了动,他即刻转头,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有些薄汗。他唤了赵绪过来,赵绪给她诊了脉道:“家主,秦姑娘体内寒气松动,热火上升,今日便晒到这里吧。”凤笑阳点了点头道:“不知还要晒几日阳光。”这话似乎并无询问之意,赵绪有些为难道:“秦姑娘所中剑气寒意甚重,且直接倾入五脏六腑,才有假死之相,要回复最初,只怕还需些时日。”
凤笑阳“嗯”了一声,赵莲并几个少女便来将秦知香抱走,临了凤笑阳瞧了瞧凤辛彦道:“小猪你可以带去玩,不过不能告诉别人,我这里藏了个人,晓得吗?”他语调肃然,凤辛彦不敢怠慢,头点个不停。她怀中的小嘟其实很想下地跟着秦知香,但似乎十分害怕凤笑阳,乖乖待着不敢动。待到凤笑阳一走,凤辛彦立即扯住赵绪道:“怎么回事儿,那姑娘到底是谁?老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