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一室中书阁甚多,两两之间有数尺距离。此时,只有小德子和一个唤做习儿的御前侍女在里面伺候着。
萧拓今日用了一顶银白镶珠冠束发,穿一件月灰色暗纹银丝龙纹织锦常服,腰间扎着一条锦绣玉带,垂着一块通透玲珑的祥龙纹羊脂白玉,坠着一缕浅黄色流苏,平和中不失尊贵。站在一面书阁前认认真真的在看一本书,听见几个人进来的细微脚步声也未抬眼。
薰香是一早就点好了的,室内也早就被收拾整理过了,几个人进来也不过就是添添香,备备笔墨,冲好茶,再候着萧拓有什么临时吩咐,一室的祥和安静,只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混合着由书卷里飘出来的浅浅墨香。
晓月四面看去,书阁上的书一叠叠,一摞摞排列得整整齐齐,沉淡的色彩、清幽的飘香,似是在晨曦微露的清晨在芳草鲜美的草地上,粘着润润的露珠,安详柔和的做一段瑜伽,将整颗心缓缓的放沉,放静。晓月缓缓走进书阁中,柔和的目光缓缓的一本本看过去,细柔的手指轻轻拂过阁上的古卷,轻轻抽出其中一本,慢慢打开来看,正是董仲舒有名的‘天人三策’,食指一个字一个字轻轻的滑过去:皇上发德音,下明诏,求天命与情性,皆非愚臣之所能及也。臣谨案《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不禁轻轻叹道:“秦始皇焚书坑儒,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些帝王,不过是为了成就自己的霸业。”
“统一思想有什么不好?难道要让百姓的思想无所依托?让国土四分五裂?”萧拓的声音不冷不热的响在书阁尽头。
晓月食指轻轻一颤,慢慢抬起头来,直视着萧拓,不疾不徐的缓缓说道:“如果真要爱护百姓,为什么还要有那样严苛的等级制度,那样鲜明的尊卑之分?不是为了自己的高高在上,又是为了什么?”
萧拓目光暗暗沉下,漠然的说一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没有身临其境,就不要胡乱猜想。”转身走过一侧,继续去看他的书。
紫玉连忙悄悄靠到晓月身边,拉拉她衣袖,悄声道:“来。”
晓月侧目看她,见她频频使着眼色,便随她来到一边。
紫玉低声埋怨道:“你呀你,昨晚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怎么就记不住呢?这里面的书也是咱们能看的吗?”挤挤眼。晓月转头一看,原是韦成海已到了身边,紫玉微微低一低头,连忙闪过一边,接着做自己的事去。
晓月略略颔一颔首,便要侧身而过。
韦成海拂过甩子,低声道:“晓月姑娘,在乾元宫伺候可不比在别的宫里,日后,还是多留点心,啊。”
晓月侧首看他,目光温和,满面慈爱,心下微微感动,欠一欠身,轻声答道:“晓月谢谢公公提醒。”
韦成海左右相顾两眼,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来,塞进晓月手里,轻轻一指,低声道:“这是宫里上好的冰肌膏,抹上片刻就不觉疼痛了,不过一天,伤也就好了。”晓月攥住手中小瓶,轻轻又道一声:“谢谢公公。”韦成海轻摇一下头,低低叹息一声,摆一下手,道:“行了,你也就别跟老奴客气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