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抬首,缓缓起身,一身素淡的白衣,已是污尘点点,仍是上下整理整齐,再将头发打散,没有发梳,纤长玉指柔柔滑过发间,仍编做一条简单松散的发辫,柔顺的搭在衣襟一侧。‘嗤咔’,用力扯下白裙一角,抿抿唇,狠狠咬破右手食指,顷刻,汩出颗颗圆润的艳丽鲜色,每一画,每一字,都蕴含着无比的艰辛,裹着无数钻心的痛楚。
曾经,这样艳丽的颜色中也裹着他的。
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如今,这鲜红中已只余了她的。
画下最后一笔,噎下满喉的酸楚,起身,缓步来到牢门口,看着那边看守的狱卒,郑重说道:“我有冤屈,我要告御状!”
几个狱卒顿时惊得呆住,看看晓月,几个人面面相觑。
晓月郑重再次重复道:“我有冤屈,我要告御状,请几位代为通禀!”
其中一个狱卒狐疑的走近跟前,上下将晓月仔细打量一遍,见她眼中神色异常坚定,面上一抹倔强不似有半点退却玩笑之意,想想道:“好,那你等着。”
寂静中不知等了多久,总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有狱卒唤一声“要告御状的那女子,你出来吧!”。
有如一个微小的石子轻轻投入湖心,激起点点涟漪。
晓月抬脚走出牢门,回首再看一眼沉睡中尚挂着满面沧桑的路夫人,再无言语,此番离别,也许就是生死两茫茫,纵有多少悲哀,这一刻,也都轻轻拂去,有如拂去粘落在衣襟的一滴泪珠。
上阳宫属太祖开国后所建宫城,宫城占尽元阳北城之地,工程浩大,磅礴大气,巍峨壮观,由近百宫殿组成,殿宇计有万余间,雕梁画栋,琉璃飞檐,高阕琼楼,尽显天朝气派。若由正门入上阳宫需经奉华门、正和门、武仪门方能至前午门,而另有东北两阕,诸侯及万邦来朝则入东阕,士民上书须入北阕。经北阕入宫门,宫道两侧,尽是执戟侍卫威严而立。
那封用心写就的血书已早早被呈了上去。
夜色将暮,晓月直直跪立在宫门前,斗转星移,夜色深重,宫灯盏盏点亮,耀眼辉煌,映照着整座上阳宫有如白昼一般。时而有侍卫、宫婢、仆从等路过,悄悄交耳低语几句,晓月全若未闻,只觉膝下坚硬酸麻,两手微微握拳,紧紧抿住双唇。星淡月沉,隐隐有晨曦微露,有晨露薄薄湿了青石地面一层。远远似朦胧瞧见身着各色朝服的文武官员,整襟肃颜而过。日空高照,映亮天地万物光华,颗颗汗珠摔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噼啪作响,晓月恍如置身在一处绵软所在,几欲软软的靠倒下去,却次次有若被尖利的针尖刺破血肉。这一刻,饥渴疼痛疲惫都已经轻如云雾。直至宫里又亮起华灯盏盏,方有一个嘶哑的声音由头顶传来,似远若近,飘然若在空气中,“这是何苦呢?行了,时辰到了,陛下同意见你了,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