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天气比元阳要寒凉许多,夜里月光也似乎更显清冷。
已近深夜,晓月轻轻扯着棉袍的袖口,觑着眼前合拢的帐帷。
自那日被阿赫达掳来,晓月情知轻易跑不掉,只好假意屈服,每日不言不语的由他们带着直奔羌狄王城里布。而阿赫达一行,每至一处,只由使臣中的首领带着几个人入城与当地官员拜行,大队人马皆在**扎营歇宿。
这里已是亚格关,亦是在大齐境内的最后一夜,若是此时不跑,恐怕今生都再无机会了。
晓月掂着尚痛的左脚,轻步挪到帐帷前,小心翼翼掀开一道缝隙:帐外月光冷冽,寒风阵阵袭来,周遭帐篷似乎都很安静,除却偶尔走过巡逻士兵,再无其他响动,更不见一个人影。
晓月再不犹豫,瘸着脚,轻闪避躲开巡逻士兵,眼见无人,抬腿急跑,左脚踝剧痛似丝丝扯到胸口一般,紧紧咬唇,到底是脚下痛楚无力,跑不出多远,扑的跌趴在地上。
眼前突兀的伸过一只温厚的大手,握住她手臂,将她一把拉起。
晓月心中一惊,抬眼看去,阿赫达仿佛丝毫不觉意外,面带似有如无的笑意:“这么晚跑出去,恐怕会被野狼给叼走了。”
晓月怒目瞪着他,连身上的尘土也不拍一拍,一把甩开他的手,“我情愿被野狼叼去,也好过做你的俘虏。”
阿赫达哈哈一笑,“你若是这样说,我倒还真不能让野狼把你叼去了。”说着拦腰抱起晓月,大步走向晓月所居的帐篷。
随行没有女子,唯有晓月独居一处帐篷。
晓月心中顿时慌张焦急,连连踢蹬,捶打不断,大嚷着:“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放开!”
阿赫达毫无反应,任她挣扎打骂,径自将她抱到帐篷里,动作粗鲁的将她放到地毡上,一手抓牢她左脚踝,另一手握牢她左脚,扭晃两下,猛然用力,似乎有‘咔嚓’一声轻响,晓月皱眉‘呃’了一声,脚踝处疼痛稍稍缓解。
阿赫达撂下她脚,看她一眼,起身道:“再跑一次,恐怕这只脚就不必要了。”转身大步奔帐帷处去。
晓月眼见他手已掀起了帐帷,心下一动,高声喊道:“站住!我有话要对你讲!”
阿赫达手上一停,回身过来,抱臂悠闲问道:“什么话?”
他炯炯目光中似含着些许玩味之意,晓月面上隐隐一热,好在月夜昏暗,看不清楚,敛敛心神,正色道:“你救了我,我是该感激你,可我们素不相识,只是萍水相逢,你不能这样限制我的自由!”
阿赫达眼中带了几分笑意,并不接话,似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晓月稍有愕然,停顿片刻,语气缓和了许多:“我会通过别的方式来感谢你,也不会对任何人讲起你的身份,请你放我回去。”
“为什么?”阿赫达轻轻道来。
晓月顿时愕住,为什么?为了尊严!为了自由!为了不从一个牢笼跳到另一个牢笼!!
可他,似乎已习惯了掠夺别人的尊严和自由,他竟然问——为什么!
要如何对他讲?晓月脑中迅速搜寻所有的语句:“人与人是平等的,你不能把你的思想意识强加到别人的身上,更不该把你的喜怒哀乐建立在别人悲伤痛苦的基础上,人与人之间,是要相互尊重的……”晓月倏的停口。
阿赫达听得似愣非愣,似懂非懂,唯见她眼中倔强孤傲和对所说的向往似高贵得不允有一丝一毫的亵渎。
晓月心下慨叹。
阿赫达嘴角轻轻一笑,眼里征服之欲似乎更盛,大步跨过几步,低头弯身,一手捏抬起晓月下巴,目光深邃,望入晓月眼底,“本汗从不觉得人与人是平等的,至于你说尊重,本汗可以考虑是否该尊重你,但是,想放你回去——不、可、能!”稍有停顿,甩手起身几步走到帐帷前,霍的掀开帐帷走了出去。
一阵冷冽的寒风忽的卷入,直打得晓月浑身起了一个寒战。
他是这般野蛮霸道,同他讲自由平等,无外乎是对牛弹琴。
这是谁在同她开着玩笑?仿佛她所有追求的、苦苦寻觅的,永远都得不到。
无论身处哪一个时空,她都事与愿违。
这一刻,妈妈、爸爸、兰姨、晓星、哥哥、晓蔓、爹爹、娘亲、婉儿……一个个熟悉的面容在眼前闪过,伸手过去,他们一个个含笑着远远离去,离得那么远,她够都够不到。
眼前仿佛是萧拓在温柔低语:别怕,有我!
这一刻,她在这里,他又在哪里?
此时,倒真应了她的心愿。
从今后,她与他真的天涯永隔,相见无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