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也就那三把倭刀暂时勾勒出了案情的路线,但仍是真假难辨。
分析了许久,作为本案最关键的人证,那数百名渔民自然不会被明目的关押在苏州大牢,也不会被锁在都司地牢。
如今,袁可立能想到的还是那老办法:兵行险招,夜探千户营。
于是他便语带忧虑的对李二保道:“二保啊,那冤魂说的话倒是能为我们查案提供有利的信息,但始终是做不了罪证的,如今我只能拜托你了!”
李二保刚还一直沉浸在女魂的事件当中,听到袁可立这么一说,立马醒觉起来,他连忙回应:“老爷,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便是!”
袁可立听罢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原本奉命巡海琉球,再过几日就要回京复命了,哪里想到又揽上了件和倭寇有关的案子,你我近日除了在海上飘荡,几乎没有多去了解这福州地界的风土人情,可谓陌生之极。并且据我所知这杨为光到福州为官已有十年之久,根基牢固,而且此人一向刚愎自用,任人唯亲,专权蛮横,若不是朝廷有人,就凭那连连不断的弹劾奏折,早已摘掉了他的乌纱帽。”
李二保似乎听出了袁可立话中的意思,他咬了咬唇,然后说道:“老爷,且不说倭寇不倭寇,毕竟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既然麻烦降临到你我的头上,那我们只有迎难而上了,二保乃一介武夫,也说不上许多的大道理,也不能为这案子出谋划策,但是有一点,您大可放心,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您吩咐,二保必定照办。”
“知我者,李二保也。”听完李二保的一番言论,袁可立的内心顿感欣慰,接着他拍了拍李二保的肩膀,语带哽噎道:“在外界看来,你我虽为主仆关系,可我早已视你为亲生兄弟,每次都是让你身先犯险,我这心里...难受啊!”
“老爷,您别这么说...”李二保话未说完,袁可立连忙打断道:“我比你年长两岁,今后咱们就兄弟相称,你看如何?”
袁可立这么一说,李二保当然是欣然接受,他连忙上前一步,用双手搭在袁可立的肩膀,激动的喊道:“大哥!”
“保弟,哈哈哈”说着两人就相视而笑!
“大哥,您有什么事就说吧,等事情完成了,咱们两来个一醉方休!”
“好啊,好啊!”袁可立本想在这兄弟相认的场面中多沉浸一会,面对李二保的问话,他不免又顿觉忧虑,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接着转过身去,背对着李二保,摇了摇头,随后说道:“哎,此计也是万不得已啊!”
李二保听着都快急死了,连忙追问道:“哎呀,大哥,您就别唉声叹气了,什么事,您还是干干脆脆地说吧,不然我这心里都没个着落!”
“我准备让你夜探千户营,看看能不能从李世用那找到那些人证被关押的蛛丝马迹。”袁可立回道。
“就这事,看您这脸色,我还以为真要上刀山叻。”
袁可立觉得这事可没有他想的那么轻松,这里是福州不是太仓,那李世用也不是刘勋,而且此案光涉及的无辜者就近千人,牵连如此之众,那背后的利益链也必定广之又广,虽说此次被朝廷直接委派为钦差办案,但既没有圣旨,也没有令牌,行事十分不便。
说得再坏一点,哪怕李世用将袁可立直接除掉,推脱成流寇所为,朝廷也拿他没办法,钦差死于辖地,当事官员最多被判个治安管理不严之责,哪怕朝廷多存疑虑,最多也是再派个钦差过来查查,到最后说不定就成了个悬案。
到目前也无一点有利的证据,证明此案和李世用有关,仅凭那三把倭刀还不足以兴师动众的上门对峙,倘若李二保不小心被抓,那可是犯了擅闯军机重地的大罪,到时候任凭袁可立如何解说,也无能为力了。
“二保啊,这福州卫的千户营说不定比那刘勋的指挥使司还要凶险万分,倘若行事不利,我们可是没有一点有利的证据可以自圆其说,所以,你可不能马虎啊,功夫再高,也经不起他人的计谋和圈套。”
李二保听罢仍是和以往一样,从来不对那些未知的危险心存恐惧,也不花些许的时间在事前对袁可立做什么临行前的承诺,只是一贯的认为,只要是他说得,就想尽一切办法去执行。
望着李二保离去的背影,袁可立黯然伤神,虽说这样的场景很常见,可这一次他不免更多了些担忧。
夜幕降临...
虽说没来过这福州卫的营城,李二保还是凭着太仓卫所的格局,很快便找到了千户营的位置,一眼望去,这千户署衙正堂的灯还亮着,只是灯光显得格外刺眼,李二保不自觉的用手挡了挡眼睛。
这一路的飞檐走壁,墙下时不时有巡逻兵的脚步声和他们手中拿着的火把的亮光,而营房的灯都灭的差不多了,这千户署衙还亮着的灯光显得很不协调,李二保恰时想起袁可立交代的那些话,于是便警觉起来,环顾下四周,发现对面的屋顶似乎有黑影,他从胸口掏出一个小块的银锭,紧紧握在手尖,正准备飞射到对面试探试探,突然从脚下窜出一只黑色的夜猫,让他着实一惊,心中暗自痛骂道:“孽障,差点泄露了大爷的行踪,要不是你这小畜生跑的快,我非要用这银锭结果了你。”
想罢,望了望对面,接着轻轻咧了咧嘴,脸带笑颜,然后将那锭银子又塞回了胸口,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呵,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了,算了,可别浪费了我这锭银子,再弄出点动静来可就更加不妙了。”
说罢,他便纵身一跃,跳到院内,来到这正堂的窗外,用手指沾了沾口水,把那窗纸捅了个小小的窟窿,接着左眼凑上去,发现正堂内的正座上两个人正在商议着,只不过都面对面,刚好是侧身对着窗户,所以尚不看清那二人的脸面。
李二保此时本想把那窟窿捅大点,突然从堂内传来一阵声音:“外面的朋友,你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