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然其来的身份改变,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崩溃的。
即使孤走江湖多年,无牵无挂。
依然充满着对宿命的憎恨。
枫桥江边,李二保表情凝重,这眼前的一景一色,似乎对他来说都是凡间俗物。
有时吹来阵阵刺骨的寒风,还未进入冬季呢,二保冷不丁的还是打了个哆嗦。
“你怎么跑这来了?大人叫我到处找你呢!”此时张捕头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的确,从牢房出来以后,二保站在这时间也不短了。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再待待!”一向活跃的李二保此时显的有些安静,“我等下就回去,你叫大人稍等片刻。”
张捕头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二保兄弟,怎么了?我看你心事重重的!”
“没事,就是最近太累了,想一个人放松放松。”李二保说道,关于自己身世,确实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那怎么行,我出来的目的就是找你回去,再说了你这么忧心忡忡的我哪放心的下!”张捕头跺着小碎步说道,“没事,这里风景还不错,我就当在这里陪陪你好了。”
李二保也没有理会他,忽然城外寒山寺的钟声想起了,他双手扶了扶桥栏,一股冷气仿佛顷刻间击穿了他的胸腔,响彻的钟声让他更加透不过气来,于是他便转身走开了!
“哎哎哎,二保你去哪啊?”张捕头追了过来,李二保回道:“大人不是找我有事情么,当然是回衙门啊。”
果真年少轻狂,性情飘忽不定,他心想。一向看事不嫌烦的李二保此刻安静的有些不同往常,平时大家都把他当小孩看,如今仿佛片刻之间稳重的有些刻意,估计这二保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也就袁可立能猜出个八九分了。
一路上两人也没有过多的交谈,幸亏张捕头平时话也不多,不然这时候还不得闷死。
“张大哥,这大人找我到底什么事啊,难道案子有了新的线索?”李二保话风一转,这变脸跟翻书似的,刚刚还是拉着个大长脸,现在已经是嬉皮笑脸了,“这也没这么快啊,你们找到什么新的线索了?”
“这我哪知道啊,等会你自己问不就知道了吗?”张捕头笑了笑,拍了拍李二保的背。
李二保态度的转变,让一旁的张捕头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而张捕头的神神秘秘,让二保也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反正这两人今天是互看对方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具体在哪,谁也说不上来。
“对了,二保,刚不久牢房的牢头找过石大人,说你擅自去探视那日本刺客。”张捕头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边走边问二保道,“你这是去帮袁大人去查探消息去了,还是你小子又犯花痴了?”
李二保似乎没有听进去,他就在想,这不要脸的牢头,人在的时候即收好处费又点头哈腰的笑脸相迎,这背着他,为了保住那饭碗,竟然跑到苏州府衙去打小报告了,看来这人虽都长着一张脸,可这皮囊包着的心是谁也不能信啊。
张捕头见二保发着愣,便轻轻的碰了碰他,随后说道:“你倒是说句话啊,这牢头有没有跟袁大人说,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小子也真是,犯花痴也不能背着来啊,这要让袁大人知道了,估计也有的你受的。”
“反正你小子不要给我火上浇油就好了。”二保回道,接着冲张捕头笑了笑,“有必要的时候你可得给我说点好话,再怎么说我也是为了给大人查案,对吧?”
张捕头摆了摆手,没有回话,因为他心里可能也知道,这二保在牢房内估计也没有光看美色那么简单,说不准他这心里还藏着什么大事,想到此处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其实,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案子很重要。
可是内心的秘密同样重要。
“大人,二保我给您带回来了!”张捕头和李二保刚进理刑馆的书房,就感觉这气氛有点不轻松,“大人,您没事吧?”
此时袁可立才缓缓的转过身来,眉头皱的有点紧,李二保原本想主动问点什么,但刚想开口又立马给憋了回去。
“二保啊,你跟了我这么久,我平时待你如何?”袁可立的这么一番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本就紧绷着神经的李二保更加无所适从。
“哦,没什么,我就是问问。”此时可见二保的表情也不见得有多放松,袁可立便刻意收回刚刚泼出去的话,慢慢的也将表情舒展开来。
虽然二保没有说什么,但他有着很强烈的预感,这眼前的袁可立拐着弯的问话,明显是对他在牢房听到的身世秘密有所知晓,此时他内心极度挣扎,就算袁可立不问,他不说,这个事情也迟早是要被揭穿的。
倒不如索性来个干脆利索,“大人,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袁可立摆了摆手,内心变的有些安静,他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二保的肩膀,说道:“你有你的难处,我不勉强你,但有一点我想说的是,江湖人讲究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和地方父母官秉持伸展正义,惩奸除恶是一样的,不管我们来自哪里,不管那些有难的百姓是不是我们的亲人,只要自己尚有余力,就应该鼎力相助。”
说完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李二保,继续说道:“做自己该做的吧!”说着转身往房外走去,张捕头见状也跟了上去!
李二保没有跟上去,袁可立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在戳他的心,他朝着门外大喊:“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我该怎么做?”
袁可立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只是单手举起,朝身后的李二保摆了摆手。
每个人都不可能去勉强别人去做不想做的事情。
就像袁可立也不可能勉强自己去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那些个豪言壮语、大义凛然,在自己做出坚持的决定时,就已经和自己的命运仅仅的绑在了一起。
同生同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