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艳酣晴,天香融暖;仙容香艳,芳颜妖丽。燕脂微透,露沁香肌娇秀;倚风含露,盈盈脉脉,似轻颦微笑;染素匀红,费尽东君心力;绛罗萦色,茸金丽质,秀格压尽群芳。
大长公主逆着漫天云霞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瞬间,睦闻鸢好似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牡丹妖艳乱人心,一国如狂不惜金”的场面。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芍药与卿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
大长公主懒懒地斜睨了睦闻鸢一眼,“先生今日是还未睡醒吗?不该啊!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了。”
“公主说笑了。”
大长公主点头,“嗯,先生的表情是挺好笑的。”大长公主想了想又补上几句:“我在宫中被人找了不痛快,可是一回来取笑一下先生就立刻痛快了。”
睦闻鸢微微侧了侧身子,不去在意大长公主的话。自他认识大长公主的那一天开始,就没见过这位皇族贵女受过半点委屈,宫里那位没有眼力见的怕也是被这位大长公主收拾得不轻。
睦闻鸢敛了敛神色,显得低眉顺眼。大长公主见了他这副样子,便已无心打趣他,转而向府门前的众人望了几眼,抬步走进王府,“郡主人呢?”
“郡主还在宗祠。”
“哦?!什么时候进去的?”
“自昨夜进去了便不曾出来。”
大长公主的凤眼转了几转,“告诉郡主,此后便不要整日闷在府里了,有空便多出去转转。”
睦闻鸢猛地抬起了头,似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不满意?你不是一直责怪我将郡主教养得不像秋家的子孙,如今我如了你的意,你还不满意?”
“奴才不敢。”
“不敢?”大长公主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有趣地望着睦闻鸢,“这世上还有‘卧龙生’睦闻鸢不敢的事吗?”大长公主顿了一下,“别再奴才长奴才短了,你已经做了十五年的管家了,还没有做够吗?郡主听不得你自称‘奴才’,我也听腻了,还是做回你的先生吧!睦闻鸢,你要知道你留在王府的目的不是为了做这一个管家——素弦已经长大了,我不会再干涉她的将来,你自己看着办吧!”平王秋灵鹤的孩子又岂能是池中物?
睦闻鸢闻言向大长公主长施了一礼,“睦闻鸢在此谢过大长公主。”他是睦闻鸢,即便他已经在这大长公主为尊的平王府里做了十五年的管家,他也依然是睦闻鸢,那个追随平王征战疆场的睦闻鸢!
纵使这个人已经在平王府做了十五年的管家,无情的岁月也未能将属于“卧龙生”的气度损去分毫。
大长公主凤眼微眯,眼神复杂难明。卧龙生睦闻鸢已经回来了,平王呢?平王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如今的平王府,只是名存实亡。素弦她,当得起“平王”的大任吗?
十五年过去了,死气沉沉的平王府也该有所变化了。
大长公主从睦闻鸢的身边走过,“这些年也难为你了,我当初怎么也想不到你会甘愿为了平王留在王府做这么多年的管家。此后,便按你的方法教养素弦吧!”
“闻鸢领命!”
“既然要做回‘卧龙生’,往后便专心做好你身为‘先生’该做的事,我会找人接替你王府管家的职位。”
大长公主说这些话时脚步并未多做停歇,话一说完,人也走远了。
待大长公主走远后,睦闻鸢转身望着天边的流云。奔腾的骏马,一望无际的草原,血染的疆场,英姿飒爽的平王······已经许久不曾来如梦了。这十五年来,他没有一天是真正活着的。平王,平王,平王······若是你还在,该有多好!
大长公主甫一回到新月阁便吩咐人将府中几位管事的能人叫到了新月阁,几位管事的从新月阁出去后便急冲冲地四散了开去,人人面色凝重。
平王府里的明白人见了这阵仗便明白平王府从此以后要大变模样了。
大长公主端坐在卧榻上,“耒庆,方才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儒生模样的青年微微欠了欠身子,“耒庆明白了,公主放心,耒庆必不会让公主失望。”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下去吧!”
耒庆当即行礼告退。
樊簌为大长公主奉上热茶,大长公主将右手五指按放在茶杯壁上,也不觉得烫手。樊簌就是贴心,永远知道该怎么做才合她的意。“樊簌,我现在做的一切才是对的,是不是?这十五年来,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平王还在,他会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樊簌并不答话,她心里很明白,此时的大长公主只是想要找个人倾诉,并不是要听她的回答。
“我把平王府变成了一个笼子,把素弦关在笼子里一关就是十五年,我真的很担心,这样的她,担得起平王府的大任吗?可她到底是平王秋灵鹤的女儿,不管她生长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
大长公主说完后便将目光投向了樊簌,现在,她要听回答了。
“郡主已经在宗祠里坐了一夜。”无需多言,仅这一句话,便足以说明一切。大长公主身边需要聪明人,却不需要多嘴多舌之人。
“好······”大长公主喟叹出声:“到底是父女连心······秋素弦可以不是我新国的女儿,却永远是秋氏一族的血脉,是平王秋灵鹤唯一的孩子。”
樊簌踌躇了片刻,还是开了口,“皇上那边······”平王府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引起皇上的注意。纵使大长公主被皇上尊为“护国公主”,郡主往后的日子也是不会好过的。
“无妨,她若经不起这人世间的磨砺,便当不得平王秋灵鹤的女儿;她若当不得平王秋灵鹤的女儿,便也不配享受平王为她挣得的一切!她这一生,若是不想平凡地老死于内宅之中,便只能风里来雨里去了!”此时此刻,这个女人不是素弦的母亲,也不是秋灵鹤的妻子,而是大夏的大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