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总算没有为难我，当我把设计好的广告交给他的时候，他看了看，看完后还对我露出一口被烟熏黑的牙笑了笑，笑得我莫名其妙。“很好，做得很好，小卓啊，不愧是名校毕业的，这么年轻就这么有才，将来一定是公司的顶梁柱。”陈总说。
“还好啦陈总，我做得还不够好，以后我会更加努力学习的。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一定尽我所能为您做事。”我的脑袋瓜子经过昨晚的洗礼，突然间好像清醒了很多，不再像过去那样整天犯迷糊了。这种随口而出的假话、客套话、官话、马屁话，让我自己都觉得肉麻。
“不敢不敢，对了，你跟刘总是什么关系啊？”他话锋一转，弄得我措手不及。想必是刘阳告诉他要照顾我了，所以他对我的态度才来了个十八度的大转弯。
“没有什么关系，刘总跟您提起我了吧，其实我是被总裁安排过来的，刘总只是遵从总裁的意见罢了。”
“哦，这样啊！”陈总一听，更加不敢怠慢，起身又是倒茶又是让座，弄得我反而不自在了。
我知道陈总以后肯定会问总裁，到时候我就死定了。但我这样说可以保护刘阳，让陈总不知道刘阳在暗中帮我，以为刘阳只是想拍总裁的马屁才会罩住我；管他的，反正豁出去了，谁知道总裁回来后会如何对付我，先在姓陈的头上耍几天威风再说，总比每天看他那张死人脸强点。
“我先出去了陈总，小沈那里总裁吩咐过了，要我多帮帮她，我现在要去和她商量做广告的事。”
“好的，慢走，欢迎随时过来我这陋室赐教。”陈总说完起身送我。
“你来了。”沈仕墨看到我，迎了出来，“你跟刘阳是什么关系？”
我愣了一下，谨慎地回答：“总裁走的时候一再交代我要辅助好你，辅助好业务这边所有的部门，刘总应该是听从了总裁的安排，所以过来跟陈总打声招呼，方便我做事。”
“哦！”沈仕墨若有所思地回答，“你看这个广告登在什么地方比较好？集团的意思是在电视台每晚八点插播两分钟电视广告，连续播放一个月。”
我看了看，说：“电视广告覆盖面虽然很广，但是是针对所有社会大众的，一般来说，像一些大众生活用品最适合播放电视广告。
而我们做的是培训，主要针对的是需要充电的白领，以及需要补课的学生。所以我觉得在地铁做灯箱广告最好，我们的客户绝大多数是13~45岁这个年龄段的人，地铁是这个年龄段的人聚集比较多的地方。”
站在她旁边的是业务二部的经理张耀辉，他说：“我觉得还是在繁华地段的高档CBD做电视广告比较好，这样面对的群体更广泛一点，也更有针对性一点。”
沈仕墨深思了一下，说：“都有道理，但是两个费用就差了一大截了。”
陈总过来了，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看我们讨论。
我说：“是啊，在繁华地段的CBD做电视广告费用很高，还不如家庭电视面对的群体广泛。”
张耀辉说：“家庭电视广告怎么能跟繁华CBD的电视广告相比？前者的受众群体大部分都是一些师奶，而后者面对的都是CBD附近的工作人员和老板！”
“你别忘了我们有部分业务正是针对这些家庭主妇的，再说我们现在做的不是只注重短期效益的促销广告，而是一个在大众口碑中树立品牌形象的长期性广告。”
张耀辉咄咄逼人的一把将我粗略设计了一下的广告方案扔到陈总面前，说：“陈总，你看一下，她的意思是在CBD做电视广告不能够提升我们的品牌形象。真是，你到底懂不懂营销？CBD电视广告可以把我们的品牌形象提升到一个非常高端的层次，地铁广告根本就不能比！”
我说：“那也要看是什么产品，比如高档汽车，属于高消费奢侈产品，且是面向全球的，适合走高端的广告路线。而我们是做培训的，面对的是社会大众，无所谓高端不高端，你觉得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做培训的就不如人家卖高档汽车的，我们也没有像人家那样面向全球，所以就只能做低档的广告，就应该像乞丐一样不求上进，对吗？总裁是白手起家创立的这家公司，公司在短短六年内发展成现在这样的规模，这难道是不求上进的人能够做到的吗？”
我毫不示弱地说：“你这种态度看上去对公司很忠心，实际上是有害的。我们是在讨论问题，你可以说出你的观点和意见，不需要把你自己臆断出来的东西强加到我头上。你这根本就不是讨论问题的态度。”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是讨论问题的态度了，我怎么是自己臆断了？难道按你的说法不是这样吗？你说在高档写字楼和商务中心不适合我们做广告，你又说我们的客户都是白领，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们的客户除了企业老板和白领，还有很多是普通老百姓。
再说我就从来没有说我们培训的不如人家卖高档汽车的，这是你自己说的；我也从来没有说我们应该像乞丐一样不求上进，也是你自己说的。做培训的，和卖高档汽车的，就好比卖生活用品的沃尔玛和卖房子的万科集团，你敢说全球最大的零售商沃尔玛就不如卖房子的吗？”
“好了，我说不过你，你的口才我早就见识过了，甘拜下风。我不参加讨论了，你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吧，只要陈总说行就行。”张耀辉说完甩手要走。
沈仕墨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不要吵了，两个效果谁优谁劣现在还很难判断，要不这样吧，这个问题先放一下，我们明天再讨论！”
陈总说：“你们不要吵来吵去，争了半天我也没有听出个名堂，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样吵下去到明天也讨论不出来一个结果。”
我说：“这样吧，每天晚上八点的电视广告可以做，我们有部分业务是中学生计算机和英语培训，可以针对一些家长做宣传。但是不适合长期做，那样费用太贵了，我把费用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投放电视广告，每次由两分钟缩短到30秒，投放时间由一个月缩短到一周。其他的费用全部投入到全国有分公司的地铁灯箱广告。我做个预算方案出来，看上边能否通过。”
“这样最好。”沈仕墨对我的提议很满意。
第二天上午11点半，我把预算方案提交给陈总看了一下，陈总看了我的分析和设计，很快就在公司高层会议上提出来讨论并通过了审议。
当天晚上下班的时候，沈仕墨过来邀请我晚上一起吃顿晚饭，我欣然同意。晚上我下班的时候她还没有走，让我在停车场附近等她。我走到天桥下面，准备在那里的长凳上一边坐一边等。
这时候我看到张耀辉的车子朝这边开过来了，就在我附近一个卖冷饮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赶忙背对着他，装作没有看见。因为广告的事他好像对我很不满，我怕待会儿碰面后弄得很尴尬。
他一边掏钱一边给人打电话，说：“哥们儿，你那事彻底泡汤了，他妈的，公司新来的一个女的，搞市场策划的，调到我们部门了。昨天本来想说服公司投放你这边的，结果这女的一张臭嘴，硬是说服公司把我提出的方案给否定了。简直气死我了，现在你跟我那份都拿不成了，咱俩白白损失掉了20万！”
他说完放下电话，一转身却发现了我，我俩同时目瞪口呆足足看了对方三分钟。这三分钟就像三个世纪那么长，让我把社会和人性彻底看得清楚明白。
“我什么都没有说，刚才是和一个朋友开玩笑的！”他故作潇洒地说。
“哦，我也什么都没有听见啊，我刚才在听歌！”我拿出包里的耳塞对他说。
他尴尬地转过身钻进车里，车子急速地朝宽阔的柏油马路上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