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千千,这里是酆都,关你什么事!”
楼荒这才注意到齐岳,看到他身上刺眼的红色,眼神中有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她看了狐千千一眼,然后一步走上孽镜台,黑色长袍随风舞动。大袖一挥,台上古镜散发出一股柔和的淡青色荧光,镜面上如同微风拂过湖面,呈现出一圈圈波纹。
片刻之后,波纹归于平静,镜面上展露出清晰的画面。
这是一个灵堂,房间不大,收拾的整洁雅致,墙壁上挂着一排排小巧的手编花篮,桌椅上还有别具匠心的雕绘。
画面一闪,一个妙龄女孩出现在镜面中。女子身材中等,有些瘦弱,相貌端庄可爱,未施粉黛却也别有风情。
她一身缟素,手里捧着个黑色小匣,满脸悲戚,眼睛也红肿的厉害。
古语有云:女要俏,一身孝。
她穿上这一身丧服,分外的惹人惜怜。
看到这个画面,齐岳的手指死死的攥紧,虽然没有看到苏墓蝉长得什么样子,但他有一种感觉,镜子里的女孩应该就是自己未谋面的妻子。
此时,又从门外走进一个年长妇人,慈眉善目,也是一脸哀痛。
“吴大娘!”齐岳失声喊出,眼睛中荧光闪烁。
苏墓蝉捧着黑匣子,跪在灵位前,神牌上清楚的写着“先夫齐岳神位”。
“墓蝉啊,你别太难过了,这也怨不得你!”吴大娘走到苏墓蝉身边,轻轻的劝说道。
苏墓蝉摇摇头,抽泣道:“都是我不好,命太硬,小时候就有算命先生说我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夫克子。没想到真灵验了,父母去世的早不说,我和齐岳刚拜完堂,他就……”说道这里,苏墓蝉已经泣不成声,只是紧紧的搂着怀里的黑匣子。
“墓蝉,齐岳这孩子也是命苦。等过些时候,大娘再给你张罗一门好亲事。”吴大娘拍了拍苏墓蝉的肩膀说道。
苏墓蝉却直起身子,摇摇头,说道:“不麻烦您了,我已经嫁人,还怎么能再和别的男子成亲!”
“墓蝉,你这是什么意思?”吴大娘惊诧的问道。
“我嫁给齐岳为妻,收了他的聘礼,拜过天地,就已经成婚!”苏墓蝉深吸一口气,胸中似有万般愁苦,却无人倾诉。
吴大娘大惊失色,急忙说道:“齐岳已经死了,你今年才刚过十六啊!”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心里有个念想也就够了!”她低头看着怀里的黑匣子,轻声念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齐岳痴痴的看着镜中的女孩,那个原本应该和他举案齐眉的妻子。
他感觉身体里所有的气力都被抽空了,身子软绵绵的,随时都会跌倒。心口也疼得厉害,就像是一团火在里面熊熊燃烧,炙烤着他自认为无比坚强的心。
站在一旁的狐千千也面露不忍,娇艳的容颜中闪过一丝尴尬,看着楼荒轻声说道:“早知道就不看了,我这里还有颗还魂丹!”
楼荒摇摇头,峻美的脸上更显严肃,道:“尸体都已经化成灰了,还魂丹也没用。”
生死簿分为生、死两簿。人的寿限记录在生簿上,肉身消亡之后,生簿上的记录消失,这才可以在死簿上重新登记,成为鬼身。
生死簿是上古奇书,随盘古开天一同降临在三界,即便是鬼王也无法改变它的规则。
“这么说来,这位小官人岂不是永远要做孤魂野鬼了!”狐千千话语间带了一份讥笑,虽然她和楼荒是闺中密友,不过这讥讽楼荒的机会,可从来都不会放过。
楼荒的职责就是接引魂魄,成就鬼身,也就是说每一个魂魄,都属于她的子民。放任自己的子民成为孤魂野鬼,这对于楼荒来说,等同于羞辱。
狐千千知道按照齐岳现在的情形,根本无法通过鬼门关进入酆都,略一沉吟,说道:“要不让他先跟我回妖宫吧,找个机会帮他重新炼制一副躯体!”
楼荒仔细想了想,走到齐岳身边,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既然已经出了错,也只能尽力弥补,生死簿是改不了的,你就跟她去妖宫吧!这或许也是你的机缘。”
齐岳摇摇晃晃的站直身子,他知道自己是无力反抗的。
在他看来,这两个女人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上位者的傲慢与自负,自己这种小人物在她们眼中如同蝼蚁。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每天进入阴界的魂魄何止十万,他们的生死在楼荒看来又何足挂齿。她无法容忍的是因为自己的疏忽犯错。
至于犯错的对象,她又怎么会在意呢!
古镜中的人影慢慢消失不见,最终停留在齐岳脑海中的,是苏墓蝉坚毅的眼神。
“我可不可以先回去见她一面!”齐岳鼓足勇气,开口问道。
楼荒摇摇头,说道:“去了也没用,她看不到你的,如果日后想要见她,就在妖宫里好好修炼吧!”说完,楼荒从怀里掏出一个紫黑色铃铛,递给齐岳,说道:“这个小玩意儿你拿着,以后或许有用。”
齐岳有些不知所措的拿在手里,铃铛大约有核桃大小,入手之后却沉重的厉害,要用十分力气才能托得起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齐岳诧异的问道。
“驭鬼铃!”语气依然生冷,楼荒说完似乎没了兴致,看向狐千千,说道:“过些日子就是十三皇子的寿辰,我会去一趟妖域。”
狐千千眼前一亮,惊异的说道:“哟!今年怎么有了兴致,你不是一向都很讨厌小十三的吗?”
“十三皇子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妖皇,总要过得去吧!”楼荒朝着狐千千挥了挥手,说道:“别啰嗦了,快些走。关于那件事,到时候我们在详谈!”
狐千千一撇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齐岳,说道:“走吧,有福气的小官人,咱不在这里招人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