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春天的那个掺着寒冷的前奏,过去了,真正的春天来了,随着天气的变暖,空气中,开始弥散着浓浓的泥土的香味儿。
那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原来被雪覆盖着的这片土地,在渐渐地现出她迷人的本色。从寒冷中走过来的人们,见到这明媚并带着浓浓的温暖的阳光,觉得它是那么的亲切。
春天的到来,给这里带来了一派生机,它让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命,都充满了活力。
天,一天比一天暖和了,毛骨朵花儿,已经开过了。那花儿毛茸茸的,由于它来得早,因而大家管它叫报春花儿,每次金玲出去,都要掐一把回来。这会儿,景色又换了,漫山遍野开起了蒲公英花儿,阳光下,大地一片金黄。
布谷鸟也开始叫上了。
这阵儿的荒原,就跟那神话里的世界似的,令人陶醉。
自从那次亲眼见到狼后,金玲开始变得谨慎了。她怕狼来突袭,就约上了小不点儿,给做个伴儿。多累,她都不想放弃学习。
小不点儿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似的,每次出来,手里都拎个棒子。本来是钟新华主动要跟她一块儿起来的,但她老失约,早晨的那个好梦,老留她。每次叫她,她光哼哼,不起来,弄得别人还挺烦的。那两次起来,还是金玲发狠,掐了她,她才咬着牙爬起来的。
这里,个个都是好劳力。好像都没怎么干,房子的地基就都挖出来了。挖好的地基,还得让它再沉一沉。这边刚一停工,人就全都拉上去修路了。到了该盖房子的时候,贺援朝跟着一个排留下继续修路,车远航和江川带着余下的人,开始盖房子。
为了加快盖房子的进度,在连队的要求下,总场的技术员给多带了几个瓦工和木工来,宿舍里住不下,就在院子里给他们临时支起了个小帐篷。宿舍、食堂、家属房,一起开工了。
就在盖房子的同时,王亮带着拖拉机手们,开始开荒。
院子里没有一个闲人,狗嫌院子里太静了,也跟着到工地上来了。
为了节省工时,王亮让拖拉机手们换着下地,换着到这边的工地干活儿,换着去送修路的人。他还特别强调,送修路的人的拖拉机手,把人送到后,要跟着一起修路。他认为这样既不浪费时间,也不浪费劳动力,这在拖拉机手之间,也没偏没向。
在这期间,副场长和生产科长来过一次,听了汇报又看了现场后,他们都感到惊讶,即便是那些在基层干了多年的老干部们,也没一个能把用工安排的……这么精细。
生产科长开玩笑说他们是地主托成的。回去跟头儿们说时,头儿们也都感到很意外,这群愣头青们,竟然还有这样的头脑……
这事儿让书记对当初的那个决定,颇感自豪。嘿嘿,他们还真给我长脸……,此后每每开会,他都要提上几句青年突击队,如果不说说青年突击队,就好像落下了一项重要的事情一样。即便是到上级开会,他也不会落下他们,每次提到突击队时,他的脸上都很有光彩,同时也让他的身价,一增再增。
头儿们回去还不到一周,张志远就给队里带回了好消息——通报表扬青年突击队。
此后简报上,表扬突击队的文章连续不断。如何用脚丈量路啊,王亮如何调动机工的积极性啊,都在上边。每当休息时,金玲总要给大家念上一段儿。
这儿的人们,每每听到这些,也都感到很振奋,很提气。
也就是在这时,他们连咸菜都没了。管理员建议吃野菜。他们开始在休息的时候,边玩儿边用木柴片挖起野菜来。
日子,这么一天天地过着,竟然谁都没觉得苦。
为了赶时间,他们早上天一亮就起来吃饭,然后唱着歌儿上工。中午,他们在工地吃饭,晚上天要黑了才收工。
人们天天晚上,都在唱着歌儿往回走。
回到院子里洗脸的时候,金玲动不动就来段儿:“左手一直是吕梁,右手一只是太行,人有那志气永不老……”即使累,也会有人跟着喊上两嗓子。
等天热到坐着不动都满身是汗的时候,房子已经全都盖起来了。房子建好以后,调走了一个排去帮助修路。院子里的小帐篷,也撤了。
那些来帮工的师傅们都回去了,剩下的,都是力气活儿了。
他们开始垫屋地,抹里边,晾干后,开始刷白灰。等到再晾干以后,他们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他们建房的速度,他们的干劲儿,都叫技术员感到吃惊,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这么能干。盖房子这活儿,到了他们的手里,就跟摆积木似的那么容易,并且都不用支使,他们就知道自己该干啥。
他就觉着,他们好像个个都是领导,那就像是在干他们自己家的活儿。
完成任务回去在跟头儿们汇报的时候,他颇有感触地说:“什么叫生龙活虎?什么叫主人翁精神?你们到青年突击队去看看,就知道了。那群人真有血性,真有骨气,真有责任心,那个个都是……当领导的好材料。要是不跟他们打交道,还真是不知道他们那好儿,跟那帮人在一块儿,你可真开眼界……”
书记,也特别的爱听人们赞美青年突击队,那就跟他养了一个好儿子似的。
那些瓦工们,也不乏赞美之词,一时间,青年突击队变得……就跟朵花那么招人稀罕。
19、
路,在向着他们的家的方向,伸展着,是从远往近修的。
自从又上去一个排之后,进度开始翻倍,工地离家,一天比一天近了,这时车远航告诉贺援朝,叫他们中午回来吃饭,大家开始享受午休。晚上也早点回来,不用干得那么急了。
修路一开始,蔡国良就跟着去了。因为他暂代统计,两边的进度他都应该掌握,所以他在哪边干都行。
他跟过去,是想在休息的时候,跟贺援朝聊聊天。
冷不丁接触贺援朝他们,除了长相之外,你很难发现大的差异,但当你就着一个问题跟他们探讨下去的时候,那个大不同就出来了,那可真叫……腹有诗书……人自华,这个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口吐芬芳了。
他就觉着跟贺援朝聊天,有一种解渴的感觉,他古今中外,天文地理,无不通晓。他听说他在读马恩列的书,甚至还在系统地读《资本论》呢。
这叫他佩服极了。他还从没碰过这类的书。
在他的心目中,这类书应该是掌握国家命运的领袖们和谋士们,才读的。因而,他老想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聊聊。三人行……必有吾师。
他知道江川也在读这类书,可那江川跟他老是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更可气的是……他那不出声的笑。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是在琢磨他。每次见到他笑的时候,他都在想,他的心里肯定是在说我什么,肯定不是好话,他可想知道呢。
他就觉着他俩之间有一层膜,他老想撕开它,却又很难找到下手的地方。所以他奔着贺援朝去了。
他本来是一张白脸儿,这一段时间下来,也像个劳动人民了。大家开玩笑说,他已经改造好了,两手老茧,肩也能挑担了。
他们在跟他闹的时候说,这臭老九已经不臭了。有的时候他们在院子里洗脸,吴春辉他们还故意在他身上闻闻,闻完就喊香极了,说简直就跟那茉莉花似的……
从有大点儿的花儿开的时候起,每天修路回来,不管有多累,蔡国良都要带回一把花儿,送给车远航。并且还大大方方地当众说,是谢她的知遇之恩。送出去的那花儿,在采每一枝时,他都精心挑选。
车远航也并不拒绝。每次她都笑着喊声“不客气啦”,然后,小金玲替她接过来,再由小金玲找罐头瓶子来装。
那花儿被摆放在了帐篷的前边,供大家观赏。
后来都不用蔡国良张嘴了,一回来,吴春辉他们就冲着女宿舍闹着喊:“知遇之恩——,快来接花儿。”
听到这喊声,在院子里洗脸的人,都得大笑一阵儿,还瞎哄。
车远航也跟着笑。
岳月每次听到这喊声都笑得不行,她认为,这蔡国良……绝对是另有目的。
这里的气温,已经越来越高了,每天收工回来,人们都跟晒蔫的萝卜似的,还好,路也快修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