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之后没几天就是正月十五了,季老太太发了话,让季丰季醇领着几个小的上街去看花灯。文瑀攸自然是乐意的,她这两辈子加起来还没上街看过花灯呢。
等到了正月十五那一天,林氏和李氏特意把季丰季醇还有自家的几个儿子叫过来耳提面命的叮嘱了一番。
“你给我记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得给我寸步不离地呆在阿衡身边。银子我也给你了,阿衡看中什么你就给她买。”林氏揪着季讼的耳朵说道,“你看着要是阿衡回来跟我告状你就等着跪祠堂吧。”
“哎哟,好娘亲,您快松手吧,耳朵都要被你拽掉了。”季讼捂着自己的耳朵哼哼唧唧的说道。
“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我一定好还照顾阿衡。”
“还有月奴。”
“对对对,还有松表弟。”
林氏这才松了手,“行了,去吧。瞧你那没出息样,一点也不像你爹。”
季讼嘿嘿的干笑了几声,挠了挠头,走到季醇身旁问道:“小舅舅,咱们什么时候走啊,再不走就晚了。”
“马上,月奴今日的功课还没完成呢。”季醇慢悠悠的端起兰花白瓷茶盏喝了口茶,“你也跟人家月奴学学,你说跟你四舅舅学些圣贤书有什么不好,偏偏要跑到军营里去。”
“嘿嘿,大丈夫就是要保家卫国吗。”
季醇白了他一眼,道:“现在天下大安,你上哪保家卫国去。”
“五弟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季丰摇着扇子优哉游哉地走进花厅,“如今北燕王病重,北燕如今的太子可不是个安分守己的。等到北燕太子登基,这天下大安可就不好说了。怎么,你四哥我一介文人书生都能懂的事情,以你的头脑会想不明白?”
季醇选择像忽视掉了他吊儿郎当的四哥,直接冲着季丰身后的小肉团子招手,“来,阿衡,小舅舅带你去看花灯。”
“才不要。”文瑀攸缩到季丰身后,“我要和四舅舅去。”
季醇皱了皱鼻子,表示自己很伤心:“阿衡不要小舅舅了?”
“不是哦。”文瑀攸一本正经的解说道:“哥哥要跟着四舅舅,阿衡要跟着哥哥,所以阿衡就跟着四舅舅喽。小舅舅真笨,这都不明白。”
文禹松这几天一直跟着季老太爷口中的“先生”,也就是季丰学习。文瑀攸知道了就乐颠乐颠的跑去凑热闹,权当“启蒙”了。看的季丰直感慨“可惜此女并非男儿身”。文瑀攸一听见这话就有一种想要把毛笔甩到季丰的脸上的冲动。四舅舅这是什么意思,嫌弃她是女孩吗?还有哦,这些她早就会好不好,哪里用得着季丰来教,文瑀攸去也就是凑个热闹罢了。
可是季醇却不这么想,看见粘在季丰身后的小肉团子后悔自己怎么也没考个两榜进士回来。
季丰抬手就给了季醇一扇子,“想什么都快写到脸上了,你以为两榜进士那么好考啊。你四哥我可是寒窗苦读多年才考上的。”
“也不知道是谁当年临考前还去喝花酒呢……”
“咳咳,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季丰轻咳了两声背着手要先走出去。
“四舅舅是着凉了吗?”文禹松问道。
“怎么了?没有啊。”季丰回过身回答道。
“那四舅舅为什么咳啊?”
“哈哈哈哈哈哈”季醇听了文禹松的话直接笑翻在椅子上。
季丰白了季醇一眼,拉起文瑀攸的手往外走,“走吧,咱们先走,不用管你小舅舅,他整个就一人来疯。”
文瑀攸就笑眯眯地跟着季丰走了,季讼看见文瑀攸走了,紧忙跟了上去,他可不想跪祠堂。
街上熙熙攘攘,路边的摊贩上挂着各式各色的花灯,看上去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前面有猜灯迷的,你们去不去?”走在前面的季丰转过身来问跟在后面的几个小辈。
“去了又猜不上来,去干嘛啊,相中什么买下来就好了。”季讼在一旁嘟囔着。
“可是大表哥,阿衡想去啊……”文瑀攸拽了拽季讼的袖子,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
季讼一看见文瑀攸的眼睛就泄了气,谁让文瑀攸的眼睛和季老太太的眼睛那么像呢。
“那……那就去吧,不过,要是猜不上来可不许哭鼻子。”季讼皱了皱鼻子,要不是阿衡想要去,他才不去呢!那些文邹邹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呦!
文瑀攸笑眯眯地牵着文禹松的手,指着挂在高处的一盏兔子灯,“哥哥,阿衡要那个。”
“好。”文禹松揉了揉文瑀攸的小脑袋,上前去猜谜。
“一钩新月挂西楼……打一字……”文禹松念着纸上的谜题,不由蹙了蹙眉。
季丰站在一旁看了一眼纸上的字,“这题挺难的吗,怎么,要不要四舅舅帮你啊。”
文禹松抿了抿唇,道:“这是阿衡向我要的。”
季丰微微一愣,旋即又笑道:“好好好,你自己猜,你自己猜。”
“是禾字。”文禹松想了半晌,终于念出了答案。
摊主摘下兔子灯递给文禹松,“这位小公子还真是聪明过人,这谜题一般人都猜不出来呢。”
“哥哥好厉害!”文瑀攸伸手去够文禹松手里的灯,顺口赞了句。
“嗯,确实不错,比那边那几个小子强多了。”季丰摇了摇扇子,又补了一句。
季家的几个小辈可就苦了脸了,季家世代从武,也就出了季丰这么一个奇才。等到了他们这辈,哎哟,能把灯谜念下来就不错了,谁还去猜那东西啊,季家又不缺钱,花钱买下来就是了,废那脑筋干嘛。
文瑀攸拿着兔子灯,开始指使跟着来的一帮人买这买那,没过一会文瑀攸身边就剩下季讼一个了。不过季讼的重点可不在文瑀攸身上,而是在对面摊子的那盏双鲤戏珠灯上。
“讼表哥喜欢那盏灯是吗?”文瑀攸拽了拽季讼的袖子,“喜欢就去买啊,不然就被人买走了哦。”
“这……不行,我要是去买灯了,你走丢了该怎么办。”季讼有些犹豫,林氏在来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照顾好文瑀攸的。
“没关系啊,有元棋在嘛。”文瑀攸指了指跟在身后的元棋。
季讼想了想,便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在这里乖乖的不要乱走,我买完灯就回来。”
“嗯,好。”文瑀攸乖巧的应下。
季讼便去买灯,只走了几步便淹没到人流之中。文瑀攸站在原地,一手提着兔子灯,一手拿着二表哥季谨贡献上来的板栗糕四处张望。
“小姐,你提着灯累不累啊,要不奴婢帮你拿吧。”
“不要。”文瑀攸摇了摇头,用小下巴指了指天上,“烟花开始了哦。”
文瑀攸的话音刚落,绚烂的烟花就绽放在夜空之中,元棋一下就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
可文瑀攸却没看向天上的烟花,而是看向了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小巷黑漆漆的,像是天上的烟火也照不透它的样子,与街上热闹的景象大相径通。
里面,会有什么呢?
文瑀攸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就进去看看吧,反正元棋在看烟花,也没注意到她。
文瑀攸侧目望了眼专注看烟花的元棋,确定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后才朝小巷走去。
兔子灯发出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文瑀攸身前的一小片空间。好在小巷并不长,文瑀攸走了没一会便到了头。文瑀攸抬起手中的灯照了照身前的大团子,皱了皱眉。
是个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模样,浑身脏兮兮的,缩在墙角里。文瑀攸看着眼前的人头皮有些发麻。这人是谁她不认识,可是她认识这人身上的料子。
是妆花缎,绝对不会错的。文禹有开始后悔自己因为一时好奇而走进了这条小巷。妆花缎可是贡缎,专供皇宫啊……一个穿着贡缎却流浪街头的孩子发生了什么,文瑀攸一点也不想知道。
眼前的孩子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光线,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难掩清俊的脸,“你是谁?”
许是因为许久都不说话的缘故,男孩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以及一种凌厉的气质。
文瑀攸抿了抿唇,她一点也不想和皇宫中的人沾上关系,哪怕是她入宫为妃的姑姑也不想。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文瑀攸硬着头皮将手里的板栗糕塞进男孩的怀里,“你饿不饿,吃吧。”
男孩明显因为文瑀攸的举动愣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板栗糕的诱惑太大,他并没有立刻将它扔开。
“阿衡,阿衡……”
巷子外传来季讼略带焦急的喊声,文瑀攸长舒一口气,大表哥来的太及时了,再不来她就要窒息而死了,这巷子里的压迫力太大了!
文瑀攸看了男孩一眼,想了想还是摘向左手腕上的银镯子递给男孩,“这个给你。”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男孩攥着尚存着文瑀攸手腕上的余温的银镯,望向文瑀攸走开的方向。半晌,才打开手中的油纸包,拿出一块板栗糕放入嘴中,回想着那个消散在风中的名字。
阿衡,这是她的名字吗……
文瑀攸提着灯跑出小巷,一边跑一边把灯中的蜡烛取出来吹灭,扔到了路旁。
季讼一看见文瑀攸出来,就连忙跑过去,“阿衡你去哪了,不是告诉你不要乱跑吗?”
文瑀攸把兔子灯举到季讼跟前,“兔子跑了。”
季讼看着眼前熄灭了的兔子灯,只当作是文瑀攸的灯掉了她去捡,伸手揉了揉文瑀攸的脑袋,道“没事,一会去买根蜡烛,灯还能亮的。不过……”季讼突然压低了声音,“阿衡不要告诉别人大表哥去买灯了好不好?”
文瑀攸看了眼元棋手中提着那盏精致的双鲤戏珠灯,便知道季讼已经将那丫头贿赂好了,就点了点头道:“好。不过阿衡要吃板栗糕。”
季讼一愣,“刚才谨哥儿不是给你买过了吗?”
“跑掉了。”
“那好吧,等他们回来大表哥就去给你买。”
“好。”
等到季丰季醇一行人回来,文瑀攸就没有玩的兴致了,拽着文禹松的袖子说要回家。季丰就领着几个小的回了定安侯府。
回了定安侯府,林氏和李氏已经吩咐下人煮好了元宵等他们回来了。
文瑀攸捧着碗吃了两个元宵就吃不下去了,她刚刚在街上吃了不少东西,这会自然吃不下,如是都吃了恐怕还要被拽着去消食,就把剩下的全给了文禹松。
李氏看文瑀攸吃的少,就知道是几个小子的杰作,“阿衡下次上街不可以吃那么多东西哦,想吃什么就让厨子给你做,街上的东西到底没有家里的干净。咦,阿衡,你左手上的镯子哪去了?”
文瑀攸吱唔到:“唔……不知道……”
李氏想了想,大概是在街上的时候被人偷了去,不过没事,镯子没了再打一个就是。
“没事,人没事就好。阿衡要是累了就回去睡,不过睡觉之前要走一走消消食。”林氏优雅的抿了一口茶,将茶碗放在桌上,瞪了季讼一眼。
“大舅母,阿衡只吃了两个……”
“两个也要消食。”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