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阎雪风扶着彭于海的肩说笑着走来,一众骑兵无不羡慕,连忙起身肃立。
阎雪风轻呼了一声:“彭于海,即刻整队,准备出发!”
“得令!”
彭于海嘹亮的嗓音立时响起:“突击队,全体都有,列队——”
短短十几秒,全队以伍为单位,迅速排成五列,彭于海立正禀报:“报告队长,突击队整队完毕!”
“入列!”
阎雪风在队伍前负手而立,铿声说道:“弟兄们,你们脚下站着的这块地方,两天前或许还躺着战友的尸体。你们刚刚都喝过酒了是吧,那是死去的弟兄们留下的,既然喝了兄弟的酒,兄弟被杀,你们说怎么办?”
“报仇!”齐刷刷一声吼。
“好!你们不愧为雍州之精英,讲义气,有血性!我阎雪风有幸成为你们的队长,荣幸之至!此后,战场之上,我是队长,大家有难同当;战场之外,大家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酒一起喝!好不好?”
“兄弟!兄弟!”又是齐刷刷两声吼。
“出发!”
周祖华早已差人将马匹悉数牵来,肃立在旁边等候,一众精骑各自上马。
阎雪风也翻身上马,对着周祖华拱手说道:“多谢周兄款待,后会有期!”
周祖华也拱手,铿声说道:“山野边关,哥哥招待不周!阎兄弟,诸位兄弟,后会有期!”
阎雪风又抱拳看向戍边将士,高声说道:“众位兄弟,多谢了,后会有期!”
一阵马鞭脆响,战马长嘶,刨蹄而去。
马不停蹄,一路向西,至晌午时分,突击队已穿过分碛山,官道出现岔口,主道往西南通往始平郡,支线往西北通往平阳县。
阎雪风勒住战马,停在岔口,调转马头,问道:“你们觉得,拓跋焘会走哪一条道?”
一个光头毛脸黑汉连忙举手,咧嘴瓮声说道:“队长,小的觉得敌军应该会去始平郡,那里的驻防不到一个军的兵力,攻下城池后,敌军就可以获得补给,随后便可沿曾水南下,至武当山北侧,这里有东西向主干官道,可快速直通雍州!”
阎雪风抚掌笑道:“分析得不错,兄弟如何称呼?”
毛脸黑汉心下大喜,连忙回道:“回禀队长,小的叫郑阔志,大家都叫我毛和尚!”
“很好!毛和尚,现认命你为第一伍的伍长,带着你的队伍,前往始平郡打探,将军情传给沿途驿站,及时向后军奏报!”
毛和尚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回道:“是……是,卑职一定完成任务,万死不辞!”
这个五大三粗的毛和尚,就因为几句话,便立即被提升为伍长,其他人见状,都争相举手。
阎雪风咧嘴笑道:“弟兄们莫急,只要有脑子,有胆识,以后有的是机会。”十几个人又悻悻的放下手。
阎雪风望了彭于海一眼,问道:“彭于海,你觉得敌军会走哪条路?”
彭于海连忙拱手回道:“回禀阎队,卑职以为,敌军应该会去平阳县,因为拓跋焘狡猾,想出其不意!攻下平阳县城,获得补给之后,断不会继续西进。卑职斗胆预测,敌部应当会折返东北向,至南乡,二渡均水,经义成郡南下,与雍州敌部会师。”
阎雪风不禁有些吃惊,这些人虽职级低微,却都语出惊人,一旦获得表现机会,每一个都见识不俗,想必都是出身低贱寒门,在一个士族把持朝政的时代,难得升迁也就不足为奇。
阎雪风若有所思,对于这用人之道,他似乎又摸到了一些门道。
“不错,兄弟见解不俗,我更倾向于你的判断。大家注意观察沿途状况,溃军多是骑兵,一路急行军,绝对会留下蛛丝马迹。出发,往平阳!”
没走出多远,阎雪风又突然勒住缰绳,调转马头说道:“谁比较熟悉附近驿站分布?”
立时有一人举手说道:“回禀队长,小的曾做过三年驿卒,熟悉雍州全境驿站布点!”
阎雪风举目望去,只见一个年近三十的壮实汉子,皮肤黝黑,面额轮廓分明,青筋微凸,下颌的青黑胡茬显出几分刚毅的成熟,单看面相,便有有一种沧桑稳重之感。
“哦?那离此地最近的驿站在何处?”阎雪风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回禀队长,分碛山西北便有一个小驿站,最快可传四百里急报!”
“很好!兄弟如何称呼?”
“回禀队长,小弟姓李,单名一个翔字。”
阎雪风微微一怔,心下暗道:其他人都自称“小的”,唯独这个李翔自称“小弟”,这个有点意思。
“李翔听令!”
“小弟在!”
“现认命你为所在伍的伍长,带领你的队伍,火速奔赴最近驿站,向顺阳后军传报,敌部极有可能折返均水,遁入义成郡北,行那迂回盘桓之伎俩。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之要在明日天亮之前,将信报送到,但有延误,定斩不饶!”
李翔面露喜色,继而又是一沉,抱拳回禀:“队长放心,小弟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辱使命!第二伍,跟我走!”
眨眼间,十骑人马扬尘而去,折返分碛山。
阎雪风微微一笑,低语了一句:“萧老头子还算有点眼光,挑选的这些人综合素质都极高!”
少顷,阎雪风一声喝令:“出发,天黑前必须赶到平阳!”
又是一路纵马急奔,行了十余里,因车马稀少,官道渐渐狭窄,路上杂草丛生。
不出所料,沿路留下许多马蹄践踏的新鲜痕迹,阎雪风已经基本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心下暗道:拓跋焘果然舍近求远,放弃最快捷的始平郡官道,迂回到这穷乡僻壤,意图出其不意,折回兵败原点。
此计可谓相当高明,若是其他将领引兵来追,只怕都不会考虑这个方向,因为这条道山路较多,崎岖难行,十分不利于骑兵急行军。
不过,这还不足以迷惑作战经验老到的将领。最关键的一条,平阳县城就座落于老君山脚下,三面环山,独路难行,一旦被围,必遭困死,来这里无异于自寻死路,若不是拓跋焘,谁又敢如此冒险。常人更是想不到,拓跋焘下一步的打算,居然会是领军穿越老君山,自南麓的崎岖山路,折返至顺阳郡下辖的南乡小城,而后偷渡均水,回到四处都是敌军的义成战场,当真匪夷所思啊!
行进中,阎雪风想到此处,不禁回身瞥了一眼其貌不扬的彭于海,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心下暗道:太武帝啊,你真是流年不利,谁叫你遇到我阎雪风了呢?今夜,这荒僻的平阳县城,只怕将成为你永久的噩梦了,难不成历史将因此而改写?
拓跋焘能征善战,如一匹北方猛虎,北魏子民也送了他一个雅号:虎帝。可他却偏偏选了这么一个不吉利的去处——平阳。古有凤雏陨落于落凤坡,成千古之憾事;难不成今朝之虎帝,也要虎落平阳吗?
马蹄哒哒,生死一线,今夜,注定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