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虫吟阵阵,营地内篝火通亮。
回到军帐内,萧道成忙不迭的问道:“赶紧说,你他娘的准备如何收场!”
阎雪风不予理会,胡乱躺倒在兽皮毯子上,长舒了一口气,咧嘴笑道:“可憋死老子了!”
萧道成嗔道:“嘿,你他娘的倒是快说啊!”
阎雪风谑笑道:“有什么好说的,老子先躺一会,跟萧老头子装了半天的假正经,你不累啊?”
萧道成没好气的说道:“这算什么,朝堂之上,龙颜之下,处处都得慎言慎行,那才叫累啊!”
阎雪风半眯着眼睛,撇嘴笑道:“所以啊,老子还真怕当官,还是战场有血性。”
萧道成不以为意,缓和道:“我觉得,老头子这次的做派实在有失身份,他直接下令让你去,我反倒能接受,他这般费尽心机玩那驭人之术,不免使人作呕心寒。你遭老头子算计了,知不知道?”
阎雪风歪嘴谑笑,不以为意的说道:“老子又不是傻子,连一个老套的激将法都看不出来吗?”
萧道成当即鄙视道:“你不傻?我看你傻到家了,看出来还往坑里跳啊,居然还主动提出立军令状,病得不轻啊!”
阎雪风睁开眼睛,稍稍坐直了身子,冷声说道:“他喜欢作戏,老子就陪他玩一玩咯!保不准以后就没机会联袂主演啦!是不,萧兄?”
萧道成呲之以鼻:“你他娘的不是在作戏,简直是在作死!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常山赵子龙啊?万军之中七进七出。就算你是赵子龙,沔水北岸也不是长坂坡,那拓跋焘也不是曹阿瞒,他岂会因为惜才不肯放乱箭?你这条小命经得起几刀几箭?”
阎雪风冷哼一声道:“切,马上功夫老子确实不行,别说赵子龙,就连你都不如。不过啊,若论近身格杀,嘿嘿,不是老子吹牛,只怕整个南北朝还未有对手!”
萧道成瞪了阎雪风一眼,骂道:“你他娘的话不对味儿啊,老子很差劲吗?什么叫‘就连我都不如’!你也别得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子是见识过的,北军中的悍将可不少,别他娘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阎雪风不想争辩,继而又斜身躺下,闭目养神。
见阎雪风已有睡意,萧道成当即骂起来:“嘿,你他娘的还睡上了啊?老子问你半天,装昏是吧?”
阎雪风眯着眼睛,哼出一句:“瞎操心什么,等着看好戏就行!”
萧道成大手一挥,骂道:“得,老子还真就懒得管了!等你被砍头之后,鬼魂记得来吱一声,老子也懒得去送了!”
阎雪风撇嘴谑笑一声,不予理会,兀自睡了,他需要养精蓄锐,因为今夜必定要连夜出发,只待萧思话下令了。
阎雪风越是如此,萧道成便知他定是成足在胸了,反而放下心来睡觉,这几日又是劳顿,又负重伤,歇下来才觉得疲惫。
义成郡的丛林鏖战,阎雪风的单兵作战能力,已经展露无遗,横穿敌阵,如入无人之境,杀人如切菜,只能用恐怖二字来形容,最难得的是,战至最后,居然只是划破了一点皮肉。那一对狼牙双刀,几百年喝的血,只怕也不及那场鏖战的一刻钟。
不出所料,三更时分,刺史萧思话便差人来传唤阎雪风,萧道成被吵醒后,还是起身送行至帐外,扶着阎雪风的肩,只说了一句话:“兄弟,顶不住就撤,去他娘的的军令状!”
阎雪风点点头,撇嘴一笑,也只说了一句话:“赶紧养好伤,好陪老子喝酒!”
来到都督军帐,阎雪风看见帐前整齐的肃立着一队骑兵,可谓全副武装,刀、盾、弓箭、轻甲、火把、干粮袋,看起来十分完备,应该属于所谓的马步弓全能兵,在当时可算是精锐中的精锐了,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见礼过后,萧思话郑重其事喝道:“阎雪风听令!”
阎雪风不冷不热的拱手应了一句:“小人在!”
“现认命你为全能精骑突击队长,即刻出发,奔赴沔水北岸,务必于明日天黑前到达。三路后军,同时发兵后至,里应外合,围歼拓跋焘所部溃军。”
阎雪风迟疑片刻,还是说道:“大人,骑兵队就留给后军吧,我一人前去即可!”
萧思话本欲发作,却勉强笑道:“阎勇士,此战非同小可,直接关系到雍州前途,乃至大宋的安危,不可掉以轻心!这五十名精骑,俱是精英,必要时可以帮衬一下!本官也是为勇士着想,毕竟已经立了军令状,不容闪失!”
这一刻,阎雪风才突然觉得,这个萧刺史还真他娘的有几分恶心,处处不忘施展他的驭人之术,这回碰到了一向吃软不吃硬、玩明不玩暗的阎雪风,当真适得其反了。
阎雪风懒得纠缠,一把抓过黑铁令牌,半死不活的回道:“得令!”
萧思话脸上不禁掠过一丝得意之色,拉住准备转身离去的阎雪风,捋须说道:“这是本官亲笔手谕,盖有都督官印,持着它,雍州境内便可畅通无阻,万分紧迫之时,你甚至可临时调用附近关隘将士参战。”
这一点,倒是出乎阎雪风所料,虽然他觉得用处不大,但至少也能体现萧思话还是比较用心的,不禁有抵消了些许厌恶之感,躬身道谢。
出得军帐,两名小卒牵来一匹乌黑战马,捧着一套甲胄,一条马鞭,恭声说道:“这是都督特意为勇士出征准备的!”
阎雪风随便道了一声谢,抓起马鞭,却不取甲胄,翻身上马,饶是阎雪风这样雄健的身躯,又是陌生主子,乌黑战马也未乱动,足见脚力极好,训练有素。
阎雪风撇嘴轻笑,嘀咕了一句:“倒是一匹好马!恩威并施?可以啊,萧老头,不过老子还是不怎么喜欢你,先玩一场,以观后效哈!”
阎雪风猛的一勒马缰,原地调转马头,铿声喝道:“兄弟们,我是阎雪风,你们的队长。此战,我等定要生擒拓跋焘,有没有信心?”
“必胜!”一众精骑同时举起刀盾,齐刷刷一声吼。
极其精简的誓师过后,阎雪风大喝一声:“出发!”
一声马鞭脆响,乌黑战马一声长嘶,扬尘而去,身后五十精骑列成两纵,紧跟其后。
萧思话这才步出军帐,瞥了一眼小卒手中的甲胄,脸上难掩笑意。
阎雪风一马当先,领着突击队,沿着官道一路向西,哒哒马蹄惊起长长的一线黄灰,隐没在昏暗的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