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断云已经越来越接近市,在靠近的过程中,花断云终于察觉到了有活物的迹象。当他踏着鹊舞十三式的身法经过一家米铺的时候,突然听到米铺里隐隐约约有狗的叫声传来。
那狗的叫声有气无力,一副就要断气的样子。
花断云没有多想,抱着两个酒坛子就停在了米铺门口。
一旦停下,狗的叫声便更加明显。花断云不知道这狗为何要如此叫唤,但这是他在城里四处寻找途中唯一见到的活物,便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么一条活生生的命就死在自己眼前。
想到这里,花断云已经撞开门走进店内。
刚进入店中时,花断云根本看不到狗的身影,但他也好奇这家店的主人为何不把狗拴在米铺后面的院子里,反而要把它关在房内,便绕过前厅,往米铺后面的灶房里走。
果然,刚一进灶房,花断云就看到了那只狗的影子。此时那只狗脏兮兮地正躺在炉灶边,一声又一声地哼着,花断云注意到它已经饿得皮包骨头,眼见就要饿死了,而这灶房里到处都有发霉的食物,看样子它也没去吃。
狗听到有人走进灶房,顿时停了声,只动动耳朵,连抬头看来人的力气都没了。
花断云走到狗的面前,这才知道为何这狗要躺在这里等死了。原来在狗旁边的墙壁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那狗应该就是从洞里钻进灶房的,同时狗的脖子上系着一条铁链,铁链连到墙外,看长度这狗此时的位置应该就是极限了。
花断云猜测一开始狗是被拴在外面的院子里的,后来它的主人失踪了,狗便无人喂食。连续几天下来,狗已经饿得发狂,闻到灶房里的食物味道,便拼命把墙角挖出一个洞来想要找到吃的。可惜这铁链长度不够,否则面对一灶房的食物,它也不会饿成这个样子。
真是可怜,有着尖牙利齿的狗本可以自己觅食,可当它用自由换来安稳的食物来源后,便连生死都要和主人联系在一起。
花断云摇摇头,就从旁边的锅内挑了几块还没烂透的肉骨头扔到狗的面前。
那狗一闻到肉味,顿时癫狂起来,疯狂爬起来就要去啃那骨头。不过它太久没进食,浑身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刚爬起来就摔了一跤,那狼狈的样子看得花断云甚至要笑出声来。不过花断云到底心善,看那狗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便蹲了下来,亲手把肉撕碎,然后往狗嘴里塞。
狗吃了一顿之后,力气渐渐回复,试了几次才终于又爬起来。一爬起来便摇着尾巴抬头看着花断云,眼神中似乎在乞求着什么。
花断云叹了口气,便从背后拿下剑,斩断狗链。
那狗一得了自由,便晃着尾巴往花断云脚下爬去,表现出了臣服的姿态。
花断云笑着摸摸它的头,随即便带着它往外头走。
那狗就慢慢一步一步跟着他走到外面铺中。
“我救了你,却也不想你一直跟着,不如你就帮我一个忙可好?”花断云蹲下来轻轻抚摸着狗的后背,然后从柜台上拿下一张手帕。那手帕看样子是米铺老板用的,花断云寻思着这狗应该能帮他找到城中的人,最不济也应该能找到狗主人吧。
那狗似乎平时受的训练很好,一见花断云拿手帕给它闻,顿时便兴奋起来,摇着尾巴就把鼻子埋到手帕中。闻到自己主人的味道之后,那狗便更加激动,迫不及待就要往米铺外跑。
花断云见狗如此行为,便笑着道:“去吧。”
话音刚落,那狗已经欢呼一声冲了出去,与之一起冲出去的还有一道白色的影子。
狗在大街上一路狂奔,花断云抱着两坛酒跟着,无数楼阁亭宇皆在他脚下掠过,这时他发现狗正从一条小路往市的后方绕过去。
花断云心中奇怪,更是追紧了狗的踪迹不放,很快,一人一狗已经在一棵大树下停下脚步。
花断云落在树下,向四周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狗的主人。
“这里并没有人啊……咦,不对,这是什么声音?”就在花断云心中疑惑时,他却突然听到一道奇怪的声音从市的方向传来。那声音隐隐约约,但是却很有规律,如同心脏的搏动一般。
与此同时,那只狗也突然摆出进攻的姿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威胁在靠近。
花断云细细思索了一番,这才发觉那声音竟然是脚步声。而且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是成千上万,排山倒海一般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一开始还不是很响,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花断云已经能清晰地听出其传来的方向,同时,他甚至还感觉到了脚底下的大地正在加剧颤抖起来。
是什么在靠近?花断云心中惊讶,但他也知道直接这么站在树下实在太过于显眼,便放下酒坛子抱起地上的狗,同时闪到树后人看不见的地方躲了起来。
就在花断云躲藏好之后,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不远处街道的转角处。花断云伸出头瞥了一眼,他记得那个方向就是前面的市,那么这个人影是什么人?
没想到花断云怀中的狗一见到那黑影,居然开始摇起尾巴来,接着便在花断云怀里不停地扭动着,似乎想要下去。
花断云一下子便猜到这人影应该就是狗的主人了,怪不得这狗一路把自己领到了这个地方。不过狗见主人时动静太大,花断云怕惊扰到下面的人,只能轻轻点住狗后颈穴位,将其点晕。
狗晕过去之后,花断云这才把目光投到了下方的人影身上。然而令花断云惊讶的是,那个人影并不是独自一人前来的,在他后面还有几人,还有那震天响的脚步声也从街前看不见的方向传来。
花断云数了数,发现总共有十个人影……不对,是十五个……不对……
当花断云在树下不停地数着人数时,却发现人数是越数越多的,仿佛那街道前面的市中正聚集着无数的人,由于人数实在太多,这才溢到了市后的这里。
花断云心中已经有了很不好的猜想,便心想不能耽搁时间。随即掏出怀中扇子往狗身上一拍,让它陷入到幻觉中,同时一把抱起两坛酒,就使出临水啄花的招式,往市的方向飘去。
市的后方有一座高大的建筑叫做聚贤阁,聚贤阁是昊国规定每城都内设的、专门用来接待王公贵族及修仙者的大型酒楼。因此通常情况下,聚贤阁是不准有人擅自闯入的。不过此时情况特殊,自然没有人去遵守这个规则了,花断云避开那些人影的视线落在聚贤阁上时,正好可以从阁楼上看到楼前广场上的情景。
花断云无数次设想过找到银桦城百姓时那情景会有多么可怕:以患的能力,杀光十几万银桦城的人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那么那些惨遭毒手的尸体必然都堆积在某处,因此当他找到那些尸体时,场景之恐怖肯定是骇人听闻的。
但花断云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想象力。
因为事情的诡异程度已经再一次超越了他的想象,就见此时十五万银桦城的人的确都聚集在一起,只不过他们不是堆叠的尸体,而还是活生生的人。这些人此时正一片寂静,低头站在聚贤阁前的市中,从聚贤阁上望去,只看到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