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庄园装饰,倒也的确优雅得很。花家犹盛时,花断云平日里也喜爱接触些花卉山石,对于布景之道也是有所了解。
就见花断云一路走来,路边花团锦簇,各类花朵浸润在月色中,一片生机盎然,山石环绕之间竟没有一点重复的迹象,花断云走着走着,眨眼已经绕到庄园后。
不过当花断云驻足细看之后,神色一怔,又不禁惋惜起来。原来这庄园后的景象却不像庄前那般讲究了,脚下小路倒还一路向前伸去,可是路边的花丛装饰却戛然而止,只光秃秃地露出泥土和砖瓦,不远处又是一片小竹林,寥寥二三十根翠竹点缀在庄园围墙边,却唐突得一点诗意也没有了。只是水声不知从何而来,现在还在耳畔响个不停。
花断云皱眉摇头,但想想这里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就以为先前马蹄声果然还是路过人留下的,便要原路返回。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突然从花断云身旁的花丛中闪过。
花断云几乎是立刻就抓住了那点动静,直接身形一闪,就追了过去。
黑影窜动极快,又像脸盆那么大。花断云紧张之余不禁猜测是不是什么野兽之类的。
就见他一路颇有技巧地提剑轻轻挑开花丛,却速度不减地往前追着,很快就把黑影逼到了庄园前面。花断云见那黑影一路往女子房间窜去,好像要破窗而入,便忍不住大喊一声提醒屋内熟睡之人:“姑娘,小心!”
接着手中宝剑出鞘,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凌厉的剑光,就往前一刺。
可惜花断云剑术不精,人又年轻没有对战经验,那一剑剑势虽好,可准头也忒差了些,气息并未锁定前方黑影,就见那黑影灵活地一扭身子,躲过一剑,然后在地上一个翻滚,竟瞬间消失在女子屋子的窗下。
花断云脚步停下,挽了个剑花把剑插回鞘中,然后就几步走到女子门前,敲响了房门。
“姑娘,你还醒着吗?”花断云看了看黑影消失的地方,又隔着门问道。
片刻之后,屋内传来人走动的声音,接着花断云眼前一亮,原来那女子已把屋内的烛火点起来了。
“花公子为何深夜敲妾身的房门?”那女子并未把门打开,而是靠在窗前,花断云只看到她优美的剪影映在窗纸上,动听之声从影子上传来。
“刚刚姑娘有没有听到马蹄声?”花断云不好直接问黑影之事,就换了个问题。
“没有。花公子为何要问这个?”里面的女子沉吟片刻,这才缓缓回答。
“没什么,许是我听错了。姑娘庄内恐怕有鼠害吧,刚刚花某起夜,在院中寻找茅厕时竟看到一只大老鼠,往你房内跑去了。”花断云虽疑心未消,本想一走了之,却又鬼使神差地试探道。
“那恐怕的确是有老鼠了,怎么……花公子堂堂七尺男儿,莫非怕一只老鼠不成?还是公子存心只是想找借口来撩拨妾身?”就听那屋内女子语气突然一缓,转眼就用一种妩媚至极的语调接了花断云的话。
花断云听到此回答,心中不由得一阵冷笑。这女子果然有问题,否则怎么会应答如此无中生有的问题。但他也不好打草惊蛇,就装作尴尬地笑了一声,然后抱拳做了个揖,对屋内说道:“姑娘言重了,在下这就回房歇息去,如有叨扰,还请见谅……”
说完就转身要走。
“茅厕在你屋子右手边十步,可别再走错了……”女子补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花断云身子一震,却还是装作听到了的样子,继续向前了。
先前还让花断云不要出房门,这会儿居然就指点起其茅厕在哪了,这样前后矛盾,不是露出了马脚又是什么?
花断云冷面思索着,就往自己屋子走去。他也并非真要起夜,但为了保险起见,花断云还是多走了几步,果然在屋旁看到一间茅厕,只是这茅厕真的是本来就在那里的吗?为何之前进来时完全没注意到?
花断云满心狐疑地进房门,这下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睡了,便持剑坐在屋内桌边,准备独坐至天明。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花断云还没把座下板凳捂热,一阵啼叫声却又极其清晰地从门外传来。
这女子到底在院中养了何物,为何又有马蹄,又有鸟叫?
花断云气恼之极,却又不好再出门惊扰,便只能悄然跃上房梁,然后三下五除二从天窗口拆开屋顶砖瓦就钻了出去。
房顶上视野开阔,花断云不仅能看见远处树林边缘,还有空中皓月和月下庄园。
就见他脚下鹊舞十三式轻功施展,有一招式叫做“临水啄花”,讲究的是一个轻字,他从自己屋顶跃出后,就用着这招式仿若一片羽毛似的飘向女子所住的屋子。
就听花断云真如落花飞羽一般,落在屋瓦上时竟然一点声音也没发出,这几乎是鹊舞十三式最巅峰的技艺了。
有人说鹊舞十三式只不过是一门轻功,武林间轻功门类数不胜数,学了又有何用?可真正能把一门轻功学到炉火纯青的却极少。放眼天下,恐怕除了晋国的第一神偷欧阳窃魂,就只有魏国第一剑士魏长笑能在轻功上敌过花断云了。不过花断云仅精通轻功,武术却不精,加上年纪轻轻,不爱争斗,所以人界江湖上只是小有名气而已。
花断云停在女子屋顶上之后,又是如之前在花家一般,轻轻掀开一块瓦,向屋内看去。
有了月光照明,下面虽然黑暗,但也能看清。就见女子床上黑糊糊的一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躺在上面,像他此番举止,若放在阳明城内,肯定早就被标上流氓的标签然后被暴打一顿了,不过这林中实在诡异,花断云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花断云不再看女子床上,而是在房内扫视起来。房内布置和花断云房内没什么区别,这点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庄子又小,有心布置外面花园就不错了,屋内简陋些很正常。可是当花断云目光扫视到屋子西北角时,却被吓得差点从房子上掉下去。
原来西北角并不是空空如也的,而是有一个梳妆台和一面铜镜。铜镜前正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这情形和花断云所做的噩梦几乎一模一样,怎能不让花断云惊恐。
花断云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确定了这不是梦境之后,就继续观察那女子,看她大半夜的,灯都不点为何还要披头散发地坐在镜子前。
“你急什么?”就在此时,女子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花断云一惊,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是随即他就意识到这女子恐怕是在和屋内的什么人说话。
不过花断云也没听到有人回应,就见那女子拿起桌上的梳子,轻笑着梳起自己的长发来,那笑声极其动听,花断云听了入神,紧接着女子又自顾自地回答道:“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的,倒是你,动静也不小点。”
女子对着镜子扭捏着,梳头还是梳得不紧不慢,她停顿了一会儿,好像是什么人又在回答她似的。
花断云在屋顶上听这段妖异的对话听得浑身恶寒,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是他仍旧没有搞懂女子到底在做什么,在和谁说话,所以也只能顶着浑身的鸡皮疙瘩继续窃听下去。
女子还在对着镜子梳妆,月光照在镜前,照在她手上,显得她那双手纤细修长得恐怖,花断云注意到这女子的指甲上还涂了红色妆油,在月光衬托下显得妖艳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