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猗的耳朵有些微微发红,扇面般的长睫流过一点金黄的阳光,
但他面上出奇的镇静,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
他推开了银发美男,道:“我没空听你说胡话”,然后低头对我说:“我们走吧。”
但我盯着那头银发,一动不动,“啧啧啧,浅一分太白,深一分扎眼,这洗剪吹,好功力啊。”
美男子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哟,这不会就是邑娄可汗吧,呵呵,当真是如传闻中那般,明眸皓齿,玉树临风呢。”
栾猗突然横到我和他之间,把我的视线全挡住了,以至于我只能看到他的肩膀,他说:“那金牂煌(zanghuang),你有这闲工夫,就多陪陪我姐。”
他干笑一声:“完颜栾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个守护猎物的猎人。哼,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对我和你姐的事情那么上心了。”
说着,他又绕到我身边,接着对栾猗道:“你不过就跟他睡了一个晚上,就食髓知味了?”
“那金牂煌,要不是看在六姐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你给剁了。”栾猗握紧了拳,脸涨得通红。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拉住了他,“哎呀,都是一个族的族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咱们冷静下来喝两杯小酒,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谁知他一把甩开我的手,眼中似乎有些星星点点的光亮:“你喜欢上他了?”
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还有,为什么你这种伤心的表情看得我心里一紧一紧的。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一个温婉细腻的女声传来:“阿牂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只见一个身穿三绿色错银线绣淡黄素方花袍格格服的姑娘开心的跑了过来,珊瑚珠串头束起她飞扬的扎花辫子,走近了,却是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观之可亲,透着股南方少女的文静。
“你来了也不找我吗?”她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那金牂煌。
那金宠溺的笑道:“我正要来呢。”
那女孩子便盈盈笑着,抿嘴不语。
丫的,秀恩爱到别处秀去,这样公然虐狗算几个意思!
此时栾猗已经平复了情绪,“六姐,我先回去了。”说着便转身欲往回走。
“唉,你不送我啦?”我向他的背影喊着,可他就真的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什么事儿啊,我哪里惹到他了。
这时,刚才他喊“六姐”的那个小姑娘对我说:“你是邑娄可汗吧,我想和你谈一谈。”她一脸平静,不像刚才看到那金牂煌时的那副害羞模样。
“现在?”
她回头看了看那金,看来是不想错过此时的恋爱时光,转而道:“今日黄昏,洮儿河畔。”
“好,”去就去,谁怕谁啊。我一甩头,高视昂首的走开了。
却没看到,那金的眼里,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
后来,离开完颜部时,我拉着那个牵马的小厮问了个清楚。
原来,这那金牂煌是那金部的贝勒爷,他额祈葛多病,所以那金的大部分事物已由他来管理,倒也算半个汗王了。
但那金是小部,平时抹不开面,那金牂煌靠着自己颜值高,成功的吸引了完颜大部的六格格完颜于沃。
弄得这于沃格格整天是茶也不思,饭也不想,一心一意只盼着他娶自己。可是牂煌小子愣是不表态。只推说自己的部族太弱,高攀不上。
哼,这种牵强的理由也亏他说得出口,依我看来,他这是野心不小的表现。
本来这完颜高桑有七个孩子,但是最大的阿哥死了,后面的五个都是女儿,老来得了完颜栾猗,算是后继有人。
不过前面四个格格如今都嫁了,这六格格几乎就是各部落抢着要的宝贝疙瘩。
毕竟,能跟完颜部成亲家,那可就算是结下了铁打的联盟,好处多了去了,他那金牂煌就真的会铁了心拒之千里?
我可不信。
另外,关于他的银色头发,据说,他的母亲来自天山上的精灵一族,这就很神奇了,我正一脸惊喜的准备多问两句,那个牵马的小厮便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我这暴脾气的赤兔马哟,一蹬蹄子就跑回了邑娄的营帐。
气得我回来后只能坐在帐前的梯子上,举着鞭子指着它,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没准儿我一发脾气,别人还当我在发羊癫疯。
然后我憋着一肚子的不愉快去给额吉汇报工作,她倒也不甚在意什么赚了赔罪礼的事情,“如今你也大了,部族的事我不想管,也没什么精神管了,只是你要让我省心,不要总是惹祸。”
“是,知道了,知道了。”我像小鸡啄米那样不停地点着头。
“你过来。”她招呼我坐到她身边,檀木雕花的睡塌上铺着大红底染黄色卷鞘鸢尾花的毯子,她抚摸着我的头,道:“这一眨眼啊,儿子就长大了。可是啊,也越来越不让我放心。”
看着她脸上担忧的神情,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爬上了我的心头,我突然觉得,有个疼爱自己的母亲,也挺好。
以前,我那对在二十一世纪的父母,每天忙的啊,就是生意,生意,以至于,我十八年的现代生涯,几乎是天天在上网,打游戏,吃泡面中度过的,呵呵,现在想来,几乎都快要忘记他们的样子了。
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怎么还哭了,知道错了?”额吉有些哭笑不得。
我又点头:“嗯。”
“好了,去吧。”
“哦。”
“等一下,晚上,到额吉这儿来用晚膳吧。”她停了停,又说:“自从你变成女儿身后,额吉就对你冷淡了许多,唉,以前,是额吉想得不够通透,如今,你不会怪额吉吧。”
“不会。”我甩了甩眼泪。
“好,去吧。”她笑得温婉,突然间,我发现,额吉原来也是个很有风韵的女人。
傍晚,我坐在洮儿河畔,摘了根狼尾巴草,衔在嘴里,看着那轮红日渐渐西沉,将广袤的天际抹上层层霞绯色,天地万物笼罩在一种静谧而恢宏的安详之中。
我不由自主的唱起了歌儿:“哥哥你走西口哦,小妹妹我实在难留哦......”
然后,水里的鱼儿荡起了一朵大大的水花,渐到了我的脸上。
“嘿,小杂种,你妈没教过你做鱼要有礼貌吗。我就是唱得再难听,你也应该为我欢呼鼓掌啊。”
“呵呵,邑娄可汗是个聪明人,怎么也会跟鱼儿过不去。”完颜于沃走来,脚步轻盈。
“你来了。”我一个弹跳起身面向她,“于沃格格,有什么话你就快说,说完了我额吉还在等我回家吃饭。”
她唇角微弯:“原本,我是想来骂骂你,但是来之前,额祈葛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没想到,你跟我一样,也是女人。”
“呵呵,是啊,好巧。”我嘴角抽了抽。
她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慢慢的坐了下来,眼睛看着青山外西下的夕阳,“栾猗是个好弟弟,虽然,他对阿牂哥哥有偏见,但他从来不会跟我闹,反而会默默支持我......”
我知道她这话还有后文,所以我挠着耳朵就等下一句,
谁知过了半响,她才补充道,“他很善良。”
嗯,所以呢?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希望,你不要伤害他。”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伤害他?”
“呵呵,栾猗对你很不一样,我想,或许我们今后会成为姐妹。”她笑得很有深意。
但是我听得乐开了花,“你说真的!怎么看出来的?”
“这算是,一种当姐姐的直觉吧。”
“哈哈哈”我一把推到她肩膀上,险些把她推倒,“好,你这个姐姐我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