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海早就想过去帮忙,可主子不发话,他硬是一动没动,现在得了主子的指令,大踏步的推开人群,三把两把就把打做一团的众人分了开来。趁着人多手杂难免把不顺眼的重重来他两下,也算给老刘出出气。这明摆着就是拉偏架来的!
赵氏老太婆在儿媳妇的搀扶下,爬起身扯着破锣嗓子嚎啕大哭,边哭还边骂:“有爹生没娘教的畜生呐,有钱了就六亲不认,养着狗腿子还打人,大家快来看看呐,这还是人吗?我要报官……唉呦……我的屁股……”
老三钱铜头越过刘鸣山还想继续撕打刘七娘,正被刘鸣山缠住扭打在一起。姜明海上去一脚就把他远远踹了出去,正好撞在赵氏身上,钱铜头把刚刚起身的老娘又撞的屁股着了地,连带着摔倒一大片……赵氏连哭带闹脸上却没有一滴眼泪,再次摔倒以后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干脆躺在地上就不起来了,哼哼唧唧直说要了她的老命,伤到要害啦!……碰瓷!
没电视没电脑的古代,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了,赵氏的拙劣演技成功的取悦了围观群众,大家嘻嘻哈哈的围做一圈看他们笑话……听了半天大家多多少少也听出来点门道,一品轩、山里人家、济世堂、温馨皮草这几家店铺不收文盲伙计那是整条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就凭这个泼妇,也能培养出识字的伙计?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闹到这个地步,刘鸣山是左右为难,香凝下了马车,分开众人立在门前。姜明海抓着不知道是谁拎着脖领子就扔了出去,把店门口的位置清了出来,主子身边哪容他们近前?还想继续撒野的也被姜明海三拳两脚挡了开去……对付这些普通人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真要下手非伤即残……
围观众人不知底细,除了自家人也没什么人知道文香凝就是这山里人家的大东家,就连藏身在人群里的钱铁头,也从来就没见过文香凝。
刘七娘一眼就认出了香凝,赶紧往她身后靠去……刘鸣山和董氏刚要开口,却被香凝抬手制止,伙计们见东家来了忙行礼请安,赖在地上的赵氏见自家人都吃了亏,停下号哭望过来……
只见一个少年小郎君翩翩玉立,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不怒自威,头带束发银环扣,身穿银灰交领罩沙长袍,左边是气势汹汹的姜明海,右边是娥眉倒立的玉英,这是谁?连店里的伙计都要点头哈腰的……
香凝瞥了一眼地上的赵氏,抬起头对刘鸣山道:“刘掌柜,进院再说吧,让伙计们把这里收拾收拾……”说完给玉英使个眼色,玉英忙小心的搀扶着刘七娘往里走去……
伙计们该打扫的打扫,该收拾的收拾,刘鸣山和董氏也跟着香凝往里走,地上的赵氏以为仍下她们要走,哭天喊地的大闹起来……
香凝本来已经踏入店内,见她还要胡闹撒泼,猛的一转身步出店外厉声道:“你这无知疯妇,你若再敢胡搅蛮缠不讲理,马上送你去见官!”抬头冲姜明海吩咐道:“拉他们进去说话。”话落一转身冲店内去了。堵在大门口胡闹,也不嫌丢脸……
哪里还用姜明海出手?赵氏早就拍拍屁股带着钱家众人呼啦啦追进门来,不在刘家捞点好处,她怎么舍得走?……围观群众见这泼妇拍拍屁股自己起来走了,明显就是想趁机讹诈,哄笑一声各自散去……
香凝端坐堂前,刘鸣山和董氏陪在左右,玉英早已扶了刘七娘坐下,帮她擦干颜面整理衣衫。下人引了钱家众人呼拉拉的涌进门来,赵氏老实不客气,仗着自己年纪大,大喇喇的拣了靠前的席子盘腿一坐,拍案大声道:“刘老大,你把事说清楚,我家老五你到底收是不收?……”
刘鸣山待要开口,被香凝用眼神制止,香凝阴着脸沉声道:“凭什么?”
赵氏尖声冲香凝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家的闲事?……”
玉英掐着腰站出来利声道:“闭嘴,你个乡下刁妇,这是我家主子文东家,主子在这儿,那有你说话的地方?”
赵氏扁了扁嘴:“东家咋了?东家就能管我家的家务事?……”
姜明海抱着膀子上前两步,怒道:“你若再敢无礼,休怪某家不客气……”
赵氏一看是姜明海,缩了缩脖子降底音量道:“他是你们的主子,你们的东家,又不是我的东家,我凭什么要听他的?……”
刘鸣山见这老婆子不懂礼数,怒道:“胡闹,家里的事闹到铺子里来,太不象话了,当街动手,就该送你等去见官……”
赵氏还想要张嘴,香凝正色道:“想进我的店里当伙计,那是做梦!你不是想休了七娘吗?你现在就可以写休书!不过,休想得到一文钱的好处!还要把七娘的嫁妆一文不剩的退回来……”
钱家众人一听这话马上不干了,没了刘七娘,还拿什么由头来捞好处、打秋风?刘七娘的嫁妆可值100多贯钱,休了她,从哪儿再找这么多钱来退给刘家?要知道唐律明文规定,被休弃的妇人,嫁妆必须全额退回。何况那笔钱和贵重东西,早就被钱铁头从刘七娘手中哄骗一空挥霍殆尽,赵氏知道刘家顾全脸面,才把休弃拿出来吓唬人,真让她们写休书,她才不干呢……
钱铁头连忙辩解道:“我可没说要休了七娘,七娘在我家过的好好的,我们就是想给老五找个活计,你们答应了不就完了吗?”……
刘鸣山与钱家众人你来我往,争吵不休,刘鸣山为妹子着想处处掣肘,钱家却是一心为了捞好处,何曾真心为刘七娘打算一分?
香凝打断争执开口问当事人刘七娘:“七娘是想回钱家?还是想回刘家?”
刘七娘抹着眼睛抬头望了望自己的丈夫,只见他焦急的开口道:“七娘,快跟你大哥说说,不安排老五进山里人家也行,以后每个月贴补咱家十贯钱,要不然买100亩好地也成!……”
这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东西刘七娘算是彻底看透了,擦了擦眼泪决然道:“我要回家,宁可一辈子留在家中侍奉爹娘也不要跟他回去……”还好还好,没说一包子到底,还有的救……
平素一向善良温婉、软弱可欺的刘七娘,还是头一次高声说话。俗话说的好,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她在钱家这两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刚嫁过去的时候还好,钱铁头看她新鲜稀罕十天半月,然后就是各种哄骗,把她从娘家带出来的簪环首饰、粮食地契、绸缎布匹,最后连身上穿的衣裳都不放过,通通卷了去卖,拿了钱居然频繁出入春意楼……
两年了,除了刚刚嫁到钱家那半个月,七娘生生变成了守活寡……婆婆又是个胡搅蛮缠贪心不讲理的,见她钱财渐尽,嫌弃她拢不住丈夫的心,又没有生养,便百般刁难,直到发现刘家发了……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香凝也明白刘七娘的心意,说不得就要按七娘的意思把这事料理清楚……
争吵多时,钱家自然不肯放弃刘七娘这个打秋风的借口,刘鸣山也不愿意妹子再回去受苦,两厢争持不下,最后还是香凝开了口。
刘家愿意拿着休书走人,可钱家退不出陪嫁的银子,自然不肯同意。香凝的意思,陪嫁的银子就当喂了狗,我们不要了,只求一纸休书划清界线,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人心不足蛇吞象,拿休书可以,钱家老三、老五非闹着要进山里人家,香凝一见他们贪得无厌得寸进尺,当时就怒了,立时打发姜明海拉着他们去见官……
钱家毕竟是小门小户,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说要见官气焰立即低了七分。眼见捞不着什么好处,刘七娘又死活不肯跟他们回去,为了那100多贯的嫁妆银子,到底是写了一纸休书……
刘七娘捏着休书,眼睛贼光发亮……香凝真担心她受刺激过度再上吊啥的……
钱家人没捞到任何好处,还把媳妇弄丢了,虽然不用还那100多贯的嫁妆银子,总还是觉得自己吃了亏,心不甘情不愿骂骂咧咧的走了……
刘鸣山夫妇很是尴尬的向香凝致歉,闹腾半日毕竟耽误生意,连累东家丢了脸面。香凝不说,他们心里怎能不清楚……
香凝还有事急着去找沈子谦,挥手让他们下去好生安抚刘七娘,自己转身去了济世堂……
今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刚在日月山庄吵完,又到山里人家惹了一肚子气,这都什么事,真够晦气的……
香凝一肚子不痛快,抬脚朝济世堂晃去,刚走到大门口,迎面就遇上了沈子谦。沈子谦听到山里人家这边吵闹,刚好手头有两个病人走不开,等病人包扎妥当,连忙过来看看怎么回事,这不,刚一出来就遇上香凝……
大街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俩人依旧回了济世堂,边喝茶边把今天沈家上门提亲的那挡子事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