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云住在庆云宫。
庆云宫是后宫中小小一座宫室,坐落在御花园西南角,相当僻静。
进门过了一个空阔的院子便是正殿清镜殿,清静殿前有个小花园,正中央是一个池塘,两旁种了几棵树和一些杂乱的花草。后院是菩提轩,那里种了高大的菩提树,供夏日避暑居住。
安瑾然一行人来到宫门前,抬头望向宫殿的匾额上三个赤金大字:庆云宫。
这是当初君卿华亲自题写的,那时候这里真的十分漂亮,自己还嫉妒云姐姐受宠,耍小性子冷落云姐姐。云姐姐害怕会闹出什么事端,就亲自上门请罪。但自己狠心,那时候天下大雨,让云姐姐在外跪了两个时辰,想起来真的是对不住她。
但如今算起来,也不过一年的景光,这里竟会变得这样: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已经沾染了一层灰,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孔雀只有一个轮廓,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皆被四处丛生的地锦?挡住了身形……
安瑾然的指尖陡然一颤,想起什么,她无奈一笑自嘲道:我最后都落到了那种下场,你我本就一类人,又能比我好多少。
回眸望去,过去种种尽于眼前。她徐徐垂下眼睫,掩盖了疲惫。
“都别跟过来了,红茗,芙蕖,你们跟我来。”
“诺!”
她们跨过宫门,进入了里面——
天迹的光透过浓密的树叶间落下,有一片落叶翩进不远的池上,顿时一片光色旖旎。
安瑾然在池边驻足,不由皱眉。
池里没有一条鱼,潮湿的地方露了斑驳的青苔。
这庞大的宫殿竟然没人打点?从来了到现在,还没有没有见过宫里的一个人,没有听见说话声,这里,当真十分僻静。
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在清池前头一松手,叶落在池边,漾开一片涟漪,一层,又是一层……渐渐漾满整片池里,最后粼光闪起,豁然又是一片平详如镜。里面隐约落出了模糊的人影,旋即渐渐清晰起来。
“不知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娘娘赎罪!”
说话的人是白萱,她是慕容云从府里带来的贴身侍女,一直跟在慕容云的身旁。前世也跟她入了冷宫,仍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直到死去……
“白萱,我怎么来都没看见那些宫人啊。”
“小…回娘娘的话,”听见安瑾然用“我”称呼自己,差点说错了口,“哼,那些奴才仗势欺人,在外头早就有了新主。小主看他们不愿待在这里,就打发他们离开了。这里只有秋菊和小福子留了下来,我们三个人一同打理。”白萱撅起嘴,带有怒意。
“云姐姐在哪儿?”安瑾然蹙起了眉。
“在后院。”
……
一入后院门口,就看到周围都是高高的菩提树。树下摆着一个圆木小桌,小桌左右各摆了一个檀木椅子,慕容云坐在左侧。
她手里拿着一本《长阿含经》,圆木桌上也有几捆厚厚的佛经,和一壶热气腾腾的茶。
“听闻云姐姐这里的菩提树开花了,也顺便到姐姐这里来讨杯茶吃。”
慕容云闻言诧异,身体一颤,手里的佛经滑落到地上,看清楚来人之后,就要起身。
安瑾然快步走过去,按了按她的肩膀,就将她微微立起的身子,有重新送回檀木椅子上。
“这里没有外人,云姐姐不必见外。”
“不知皇后娘娘到了,是臣妾无礼。”慕容云微微颔首低眉。
安瑾然无奈一笑:“云姐姐这么说,莫不是嫌弃妹妹,故意与妹妹生分。”
“不,皇…然儿莫不要这样想,是姐姐糊涂。”言语间慕容云露出了微笑,“白萱,还不给然儿沏茶。”
“诺!”
“这才是我的云姐姐呢!刚才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安瑾然打趣道。
“哼,然儿又在取笑我了。”
白萱前来添茶,趁着茶烟袅袅,隔着朦胧雾色若有若无地瞄了静坐一旁低头沉思的慕容云一眼。
“嗯,小姐请用茶!”白萱沏完茶,给她递了过去,一边笑着打趣道。
“你这小丫头很是机灵,本小姐喜欢!”
“哈哈,你们啊!”慕容云一边摇着头含着笑意的说道。
只见洁白如玉的瓷碗中,片片嫩茶犹如雀舌,色泽墨绿,碧液中透出阵阵幽香。
“这茶当真是极好。当刚入口中时,味道虽然涩,但当它在缓缓渗入喉咙时,会感到一种清香的回味,甜甜的,然后留下满嘴的清香。”
慕容云无奈的笑到:“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转即,眼神里划过一丝悲凉。
安瑾然见她神情微变,笑了笑,但是并不见多少笑意。放下手中的白瓷碗,静静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长阿含经》放到桌上。
打眼望了望周围,云姐姐一向热衷于花花草草,但今日的景象——花草已无,杂草四处丛生,只有周围郁郁葱葱的菩提树,呈现一片荒凉。
安瑾然倚阑的一声叹息格外轻,抬眸望向高大的菩提树,语调淡淡: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那么,姐姐心中的尘埃是如何染上的?”
ps:1.地锦:别名爬山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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