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3
初春的A市,充斥着一种特别的美感。微黄的光线柔柔地拍打在人们的身上,如恋人的撒娇。松软的泥土里冒出一颗颗或尖或圆的小嫩芽,快活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绿油油的身体里蕴藏着无限生机。每一朵花,每一棵树,都在清风的吹拂下舒展了腰肢,张扬出自己独特的姿态。
春天,一切都是如此美好。换下了臃肿的冬衣,手脚暖融融的许安安开心地拎着两袋豆浆,小跑着穿过亮着绿灯的人行道,一屁股坐在了小面馆的板凳上,埋头喝着浆液,抵达味蕾的清甜让她幸福地眯了眼。早已经熟悉这位老顾客的老板娘从缸子里舀出清澈的井水注入大铁锅中,等了一会儿中央就咕噜咕噜开始冒出小白泡泡。水完全开后,她熟练地用手掂了掂面条的分量,放入锅中,右手拿着一双筷子拨弄几下,盖上了木盖。
被要求让步三百米的隋左提着背包气喘吁吁赶到时,香喷喷的两碗香菇炖鸡面刚刚好端上桌,他也不怕烫,一会儿就把自己那碗一扫而空。许安安难得斯条慢理,轻轻吹气冷了后才放进嘴巴,硬生生花了十多分钟才喝完最后一口汤。
两个人不慌不忙朝学校走去。到了朝阳大门口,居然是李俊和王开在值周,看着男孩女孩从远处并肩走来,虽然没有任何交流,却显得和谐融洽。李俊迎上去和他们谈笑几句,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了小小一盒奶糖递给许安安,这是他研究出来的最佳讨好路线。哎,谁叫那只猪一直说,安安是她最信任的朋友,只有安安的话,她才会信会听呢!
女孩看了一眼隋左,见他微微点点头这才伸手接下,放进了口袋里。李俊见状不自觉地看了一旁背靠铁门颇为漫不经心的好友一眼,心知其注意力从来没离开过这边,一时有些忧心忡忡。
还是许安安主动走过去,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打了个招呼:“嘿,早上好。还有,迟到的春节快乐。”王开感觉在冬天好不容易堆砌于心中的冰山在这样明媚的微笑中有了融化的痕迹,脸部的线条却更加冷硬,随意挥挥手算是回应。
“进去吧!待会儿我再来找你们。”隋左轻轻推着女孩迈步离开,冲两个兄弟做了个飞吻,没有丝毫隔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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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班上,同学们扎堆讨论的最热烈的就是过年得到的压岁钱。看到许安安走进来,平时交好以文雯为代表的几个女生围了上来,她们散发出的热情驱散了方才几分钟的僵冷。话说她整个过年期间可是收红包收到手软,虽然潘虹说女儿已经长大了不用给压岁钱了,但外公外婆为首的亲人代表坚持着没有过18岁生日都是孩子,怎么也得表达个祝福的心意。就连那几天表现优秀,迅速得到大人喜欢的隋左也抵挡不住叔叔阿姨们轮番的红包轰炸,十分不厚道的落荒而逃。
黄思雨校服没有拉拉链,里面一身红上衣红伞裙,穿得极为鲜艳,把一张瓜子脸衬得白白净净。她先是在杜喜庆的座位旁弯着腰和他嘀嘀咕咕片刻,而后不慌不忙的回了自己位置。待铃声响起众人散开,她才把手心里的小纸条放到许安安面前,撇撇嘴:“给你的。”目光也不挪开,好奇地等待着同桌的反应,毕竟这可是一封声情并茂的情书。
岂料许安安看也不看,拿起纸条就走向教室墙角的垃圾篓,双手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把纸条撕了个粉碎,然后潇洒一撮,纸屑如同这初春的毛毛细雨,飞扬着落入篓中。
王开看到杜喜庆和黄思雨愕然的表情,浮起一抹浅笑。
开学第一课,通常是班主任来安排各项工作,可是A(2)班的学生却没有等到他们喜欢的老陶同志。
朱媛在走廊深深调整了下呼吸,才提着口袋走入丈夫所带的班级。所有人均敏锐地发现她气色不如平日里好看,眼角甚至有了几缕鱼尾纹,整个人似乎被笼罩在憔悴和疲惫中。
但她还是努力在笑,哪怕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强装欢喜:“同学们,陶老师因为学校临时安排出差,于是托我帮他表达心意。”说完,朱媛从桌上的帆布口袋里取出了一叠小红包,示意班长领来逐个发给大家:“祝你们春节快乐,健康成长。”讲到健康两个字她停顿了下,差点哽咽在喉。
“朱老师,我们陶老师到底怎么了?”王开明显感觉到不对劲,拿着红包站在讲台边严肃地问道。
底下坐着的学生也一个个看出了端倪:“是啊,朱老师,您就说吧!”朱媛情难自禁,落下眼泪。原来,在春节期间,陶师洋因为多喝了几杯酒,摇摇晃晃独自骑着摩托车从老家回城的路上,一个下坡脚软没踩住刹车,连人带车摔到了排水沟内,当场昏迷。被路人发现后送到医院抢救醒来后却发现右腿麻木不能动弹,竟是中风的症状。
大家一听顿时按捺不住了,纷纷举手请求去医院看望班主任。朱媛为了维护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婉拒了同学们的好意,并答应一定会将祝福转达丈夫。
结果这一天所有的课余时间,无论男生女生都加入到了折千纸鹤的队伍中,并在每张纸上都写了一句“祝您早日康复”的话。几十个纸鹤装在透明的玻璃瓶并着筹集的钱传递到王开手中,众人真诚的拜托班长大人下午请假带着几个代表前去医院慰问一下老陶。
王开当然首先注意到了许安安口中无声说着“拜托拜托”,双手还摆出作揖的手势。那副样子如果自己不带着她实在不忍心,哎,冰山好像又有了瓦解的征兆。
杜喜庆和黄思雨打的则是讨好老师的主意,也主动站起身要求加入到探病的队伍里,分别说了好一番“肺腑之言”。两人都和班长有旧恩怨,其他人闭了嘴眼神依然八卦,王开太阳穴跳了跳,终究还是应下来。
一行六人向临时班主任告了假,去医院的整个过程和谐得超出了想象。当然,除了杜喜庆一直殷勤跟在许安安周围除外,黄思雨抱着手看着王开不自觉握紧的拳头,冷冷一笑后,心头依旧有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