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1
大年三十,街上数天前就装饰了红红火火的灯笼,商铺也迎来购买年货的拥挤人潮,卓依婷的《过年好》惯例成为最热门的播放曲目。
许世诚领着妻女认认真真张贴好春联后,就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回老丈人家过年了。他自己的父母在几年前因病相继过世,老家早已经一把铁将军锁门,因此每逢年节,最挂念的便是乡下的老夫妻俩,同样是敬重的亲爸亲妈。
一家人走到楼梯口,碰到了裹在大衣里笑嘻嘻的隋左。几个月的相处,两口子对隋左的各方面都是褒奖有加。尤其在知道乔如林工作忙碌顾不了家时,潘虹总要邀请他来家吃饭,弄得许安安吃醋不已。当然,这并不影响两家的关系逐渐亲近,乔潘两个女人更是投机,成为了经常煲电话粥或空了见面聊心事的好姐妹。
“小左,你站了多久?怎么都不上家来?”许世诚盯着男孩已经被冻得通红的耳朵,好奇地发问。隋左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举动,先偷偷的在心里小小的鄙视了自己一下。只见他搓了搓发僵的双手,卸下了笑容挂上了忧伤,双眼祈盼的看着他们:“叔叔阿姨,你们这是要回安安外公家吗?”
潘虹已经从乔如林的口中知道了她春节需要出差的消息,此时再看隋左仿佛被遗弃的小猫般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由产生了疼惜:“你这家伙一个人过年怪冷清,要不和叔叔阿姨一起去乡下玩玩?”隋左眸子里blingbling发着光,写满了我愿意,带我一起吧的弹幕。女人探询地看了一眼丈夫和女儿,见他们都不反对,转身上楼给好友打电话去了。
头皮有些发麻,隋左不用侧头,也清楚一定是安安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哎,只要能如愿以偿的和你一起过春节,就算被你秋后算账我也心甘如怡。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背脊打直身姿如青竹一样挺拔,个头竟是和许世诚一般高了。脸上已经脱离了方才假装少年的稚气,多了沉稳的气质。许世诚无语的感受着男孩瞬息的变化,默默哀叹一声,臭小子扮猪吃老虎越来越厉害了!男人瞟了一眼旁边近段时间也长了一头的乖巧女儿,哎,操不完的心呀!
NO.62
到了乡下已经接近傍晚,还需要再步行一段山路。凌冽的山风贴着脸颊擦过的时候,割得生疼。
隋左早把两个最重的包分别挂在了自己的胸前身后,虽然看起来颇为滑稽,他也不以为意。左手高高打着电筒,尽可能照亮一行人眼前的路。他温柔的注视了前方两步距离的女孩,觉得这微弱的光明通向幸福。
四合院的灯安静点起,等待着久违的亲人们。堂屋里的大圆桌已经摆上了香喷喷的碟碟佳肴,桌下摆着几个装着红炭的手工竹编烘笼,热气袅袅的升腾在空中,整个家都被罩在一层暖意融融的雾里。
许安安快跑几步,抱住在小道尽头迎接他们的老人:“外公,外婆,我们回来了。”
潘德明想要像从前一样摸摸外孙女的头,突然发现她已经快和自己差不多高了,一时又骄傲又心酸。咦?怎么女儿身后还跟着个长得忒帅的小伙子,不禁纳了闷儿。还是许世诚一眼就看透了老丈人的疑惑,拖过男孩向两位老人做了介绍:“爸妈,这是妞妞的同学,隋左。家里没个大人陪着,我们就带来一起过年啦。”
隋左特别乖觉面带微笑的走上前,给两位老人深深鞠了一躬:“外公外婆好。”许安安听他这么一喊,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抢了我爹妈的关心,又来抢我外公外婆,不能忍,哼!
趁着几个大人远远走在前面,许安安搞了个突然袭击,拽住隋左后边的背带一个用力,两个人都没稳住重心摔倒在地。男孩无奈地站起身,拍了拍自己满身的泥土,又把女孩拉起来,看着她得逞得龇牙,一个爆栗弹在她额头:“傻瓜,背包里要是有什么易碎易压扁的东西,看你怎么给叔叔阿姨交代!”
许安安哪里会想到这茬,光顾着找补醋意了,脑袋里灵光一闪:“要不就说你脚滑不小心摔了?”
心里默默哼一声,隋左到底还是拿她没辙,低低应下。
大家团坐在桌边,热闹的聊着天、喝着自家酿造的高粱酒、尝着孙树容的地道厨艺。
许安安抿了几口葡萄酒一高兴主动起身唱了一首《太阳出来喜洋洋》,刻意把声线变得小孩一样的稚嫩。
愉悦的欢笑传出屋外,惊走了趴在柴垛的小黑狗。隋左感觉自己好久好久没有过这样温暖到不可思议的春节了。看着面前兴奋得敲着“棒棒老虎鸡”的潘德明和许世诚,亲亲热热凑在一起说着体己话的孙树容母女,香甜扒着米饭的许安安,记忆里那个过年总会陪着自己在空地上放一大串炮竹的男人跑了出来。
爸爸,春节快乐。我也很快乐,您看到了吗?
酒足饭饱,大人们人手一个手炉热乎着,坐在竹椅上没一会儿就感觉昏昏欲睡,却还勉力强撑着守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终于还是睡着了。许安安抱着被子出来仔细给他们搭上,外套也不披上,不怕冷的跑到了水泥坝子中央,仰头望着这初春的夜,夹杂着冬的冷寂孤独和春的深邃美丽。十多天过去,她突然有些想不起那个男孩完整的样貌,只是看到天幕中跳动的两颗星星,脑海中无端端浮现出一双点亮璀璨的眼睛。
隋左本是在外边角落里丢骨头逗着温顺的小黑狗,女孩走出来时他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那种缠绕的落寞会传染,隋左受不了她身上有这样的负能量,大步流星几步冲进堂屋拿过外套,随即到了许安安面前:“你想生病吗?”双手把外套撑开,轻轻搭在她肩头。许安安第一次清楚地看见,在他的眼睛里,竟然也藏着两颗闪耀的星辰。
时钟一分一秒咔嚓咔嚓,很快要到十二点。周边的人家陆陆续续放起了鞭炮。男孩女孩这才回过神,跑回去叫醒了大人,又到坝子里点燃了手中的烟花。
女孩看着一朵一朵花瓣在天边嘭的绽放,瑰丽的色彩夺人眼球。
男孩望着夜幕中一场绚烂的流星雨倾泻而下,他虔诚的双手合十,祈求这相伴的一刻可以永恒。
然而焰火稍纵即逝,如同鞭炮声声亦在逐渐隐去。
一切都是瞬息,前路漫漫,未来依然未知。
乡下几天,许安安带着隋左走遍了儿时最爱逛的每一寸土地,男孩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跟在她的身后,看枝叶繁茂的黄桷树,看山坡上深深的刻字,看坡下碧绿的鱼塘……
重要的是,听她长长的讲述了14岁之前自己不曾参与进来的成长。
快乐的抑或是苦涩的,许安安居然将心事倒了个干干净净,直到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才惊觉,对隋左,从某一个节点开始,竟有了一丝丝的不同。
似乎是心无设防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