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
她归家的第一天,为了庆祝三口之家的团圆,同时表示对女儿的重视,许世诚特地带着老婆女儿去了一家南区新开的中餐馆——味美豆花饭庄,生意甚好。
浅咖啡壁纸,八角宫灯一点亮,多了点古色古香,光线打下来,照的菜肴都显得分外好看。茶是苦荞,尚是解渴,因为生意火爆的原因,不要指望着上菜的速度。这种痛苦劲儿就别提了。
在爸爸妈妈疼爱的注视中,许安安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努力表现出吃得甚欢的样子,不忘时时给父母夹菜。
铁板肥肠,黑漆漆的托盘有点像泡菜坛的质地,星星点点红绿甜椒,郁郁葱葱香菜点缀,肥肠是卤过的,经过烹饪更多了点咸鲜味儿,总之是香气扑鼻就对了。
鱼香茄子,汁鲜味美,但千万别囫囵吞枣,否则那种烫,感觉连舌头都保不住。
豆花是这里的特色,各式各样的味道。一勺豆花,白嫩嫩的铺在碗底,再一勺蘸水裹着红红的豆豉写意的撒在之上,混合的滋味夹着香甜和辛辣同时袭来,让人大呼过瘾。
姜鸭干锅要配着冰冻后的啤酒或饮料,才能吃出大快朵颐又不至于汗水淋漓,鸭肉随着汤汁的渗入极其入味,一嚼一口香,藏在最底下的蒜瓣,中和了所有配料和主菜的滋味,在口中几乎不需咀嚼就慢慢的软化开来,滑进肚里不需要五秒。
干煸四季豆,是硬生生把个年轻人用油煎炸两遍直至面孔呈现出皱纹,肉末蒜米炒香再配上芽菜,再一次展示咸鲜的内在。
最后再来个汤,别要那油腻的,当季的蔬菜什么新鲜要什么,清清淡淡带出心满意足的饱嗝。
一番沉默的大快朵颐之后,许安安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语调轻快:“妈妈,我恰饱了。”潘虹瞟了一眼周边的客人,一把把嘴巴给她捂住在耳朵边批评:“跟你讲了好多次,这是城里,不要说‘恰饭’,要说‘吃饭’。”
“哦,我知道了。”说这句话的许安安心情有些低迷,却还是保持着唇边的满足。心思里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和城市的生活穿插着一层隔膜。
突然听到背后“扑哧”一声,她扭转头,只见一个十五岁左右,身穿浅白色T恤,笑起来左脸荡漾个小酒窝的陌生男孩子正冲着自己乐,看她望过去,连做了一串“恰饱了”的嘴型。随着她狠狠的一瞪眼,男孩子更是笑的乐不可支,浓密的眉毛往上一挑,一脸的你奈我何。
难受的情绪从心底涌了上来,许安安品尝了美食的欢天喜地彻底在脸上淡了下来。许世诚敏锐地察觉了女儿的情绪,警告地看了男孩子一眼,温暖的大手掌着在女儿头顶轻轻拍了两下。
“傻丫头,别多想,凡事都有适应过程。”
许安安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红,泛了潮湿却强忍住。潘虹见状,赶紧心疼的一把搂过她在怀里:“都是妈不好,惹妞妞不高兴了,我们就恰饭,恰的饱饱的,我们妞妞恰成小胖猪。”
“妈妈,我可不要当小胖猪。”或许是这样的怀抱太久违了,许安安没有扭捏,伸手圈住妈妈的腰,静静地感受着14年后缓缓到来的温情。她微微绽放开的笑容,里面似乎藏有阳光的暖意。
但回家的途中,她还是溜去买了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感受着浸入心扉的甜。
NO.4
两个月的暑假晃晃悠悠中悄然逝去。
城市里只有高楼林立,鲜有山水秀丽,只有平日冷漠穿梭过往的人群,没有一起欢笑撒野的同伴。
新鲜感一过,许安安开始窝在家里废寝忘食地看《流星花园》整套VCD,被帅气的花泽类迷得七晕八素的,只觉得男神大抵也就是这个样子了。迫不及待在小猪扑满里挖出所有的零花钱跑去商店买了F4的明信片,写上一两句酸酸的思念,模仿了周渝民的签名寄给了乡下的小伙伴们。
这一天,是2001年9月1日,天气一般,在家里接受了妈妈一番语重心长的耳提面命后的许安安心情更是一般。
她无精打采地走在去往城北一中的马路上,一张白净的小脸上写满了郁卒。
一颗石子被一双白皮鞋踹了一下,骨碌碌滚到花台边。
城北一中是A市最好的中学,重点高中升学率往往在95%以上,其中20%进的是年年都出清华北大生的朝阳高中。家长们是削尖了脑袋想把孩子送进这里,前提是必须在每年一中自主出题的招生考试中考进前350名。为了把半路杀出的许安安塞进这个学校,许世诚到处托关系找门路,连续三天都是酩酊大醉的回家,才换来了一张“通行证”,当然,班级是初三300~350名所在的(8)班。
出门前,潘虹指着在沙发上酣睡一身酒气的许爸对女儿说:“妞妞,你可要争气啊,得对得起你爸的胃。”
想到这儿,许安安更郁闷了。虽然以前在乡下成绩不错,可这是城北一中哦,汇集了全市各个学校的尖子生,我在里边儿也就是个学渣吧。她恨恨地把手在空中抡了个圈儿,一辆墨绿色的出租缓缓停在了面前,许命傻了。
“上车噻,小姑娘。”嘴里叼着香烟的师傅摇下车窗喊道。
“我、我不走。”许安安声如蚊吶。
“那你站路边上招什么手?逗起老子耍嗦!”
师傅大声甩下一句抱怨,开着车一溜烟儿地跑了。
许安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拽拽双肩包,继续沉默地向前走。突然,一个篮球”啪“的砸了过来,直直把她的眼镜带到地上,模糊的视线里,有一个身影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800度的近视实在让人苦恼。
“喂,怎么又是你?”清朗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
是个男孩子。
“喂,被打傻啦?”
许安安不搭腔,蹲下身在地面摸到了眼镜,还好,没碎成渣渣!
她从荷包里掏出手帕把镜片擦了擦,框在了鼻梁上。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男孩子,是那天在味美豆花饭庄嘲笑她的那个人。这么一站着对比起来,他比自己整整高了一个头,头发短短的像个小刺猬,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身型修长,阳光打在他的白衬衫上,泛起一抹淡淡的微光,虽然许安安不愿意承认,但这确实是个帅气的男生。
“今天你恰饱没?”
……他果然还记得,真让人讨厌。
“你不会真傻了吧?”男孩子也不太明白自己怎么这么喜欢逗她,脸一下子凑过去,带了些许探究:“喂,你叫什么名字?”
许安安朝对方扔了一个白眼。
“哈哈。“男孩子左脸颊的酒窝又出现了:“我叫王开,以后要认得我哈!”
许安安又翻了个白眼,暗暗腹诽:谁要记得你呀?
“不说没关系,以后我就叫你眼镜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