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大牌坊,契诚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两旁石碑上刻的图案都可以一一看清了!那些石碑上刻的倒都不是传闻中的凶神恶鬼,却是一个个慈眉善目的仙人,个个都鹤发松姿。契诚便松了心,看一个个仙人都眯眼慈笑,每幅浮图都栩栩如生,倒是引人驻足观看。只是看着看着,契诚觉得那石碑上的仙人就要跑出来,那仙人的嘴角扬得更高了,笑眼眯得更弯了,让人挪不开眼,那笑容越发的瘆人!
突然,契诚听到身后传来惨叫。他回首一看,他带的人一团混乱,有的自己狠命撞向石碑,有的不听劝阻,直往沼泽里走。人群中似有缕缕青烟飘荡,已没有几个清醒的。
契诚垂了双目,只觉周围有一千双眯笑的眼睛,他扭头不敢看,却又止不住想看,慌乱惊恐,他大喊:“不要看石碑!”。
有几个手下眯笑着攻击其他清醒的人,一人直冲契诚而来,那笑脸就如那些仙人一样,散发着诡异。那人跃身轻跳而来,身形像极了修为大成的仙人,飘飘渺渺,踪影不定。契诚惊慌转身,却被一掌击中后背,倒到地上。那人依旧眯笑着靠近,瘆得人头皮发麻。契诚迅速拔出腰间的鹰目剑指向那人,他想要爬起,却被人抓了头顶,一阵剧痛中被拧到空中,以头为轴心,几番旋转重重摔到地上,这一次震得他几近昏却。他想要运气,却不知为何,总觉气息不畅,而今力气也一日不如一日。眼看一个被迷了心神的手下朝他冲来,他已无力躲闪,只横剑挡在胸前。他抱着将死的心情蹒跚爬起,等待最后一搏。突然眼前一个黑影,那手下被撞飞,定睛一看原是薛无量从侧面横撞了过来。他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薛无量大喊:“公子!身后!”
契诚惊慌间转身扫了一剑,听一声大叫,那手下躺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胸口。那人定神望向契诚说:“公子!小的做了什么?”一脸迷茫神色。
契诚看着手中长剑柄上那如鹰目般的宝石,璀璨清澈。如犀利的眼神盯着他,仿佛有流淌千万年的清波涤荡着内心。他一个清明,举剑一一刺向迷乱的手下们。
薛无量在他身边帮衬,粗野的吼着:“小子们,都不要看浮图!”
契诚一边心念:还我清明!一边往那些要寻死的手下们身上轻划一剑。到最后,他直接嘴里不断碎碎念着“还我清明!还我清明!”慌忙乱划。
那些往石碑上撞,往沼泽里跑,互相击打的手下们渐渐都停了下来,身上都带了或深或浅的剑伤,不过契诚也已累的半死。薛无量一面扶住他,一面叮嘱大家不要再看浮图!
如今带来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契诚来不及整顿,只命令他们不看浮图,低头前进,赶紧朝那围墙门洞逃离。
按契诚的吩咐,一众人都安稳的到达了围墙门洞,没有出一点岔子。入了门里,才知这墙有多厚,洞里黑沉,前后的光都照不进去。大家都朝着前方的亮光走着,经历了刚刚惊恐的一幕,所有人在黑洞里都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出一下。洞里极其的安静,只时常传出互相碰撞踢绊的声响。契诚只觉得这处也定有什么机关,让大家围了个紧实的圈,打了火折子。在微光下看到这洞壁没有什么特别的浮雕,只有破旧风化的岩壁。这让契诚摸不准机关在哪里,更加让人不安。一团人瞪大了双眼盯着四方,缓慢紧凑的移动着,在这深长的隧道里走了好久好久才近了出口的亮光。
一团人看到快到了尽头都一股劲冲了出去,见到明亮的光芒,所有人都如同沉入黑暗深渊好多年一般。瘫坐在地上,迎面沐浴在那光芒下。
竟然安全的出了这洞子,契诚长舒了一口气。见到眼前有个小坡头有水道环绕,石壁旁建了栈道,蜿蜒曲上绕着山壁延伸而去。栈道上还有小亭,周围树木都细叶青葱,宛似二月烟花。这坡头不高,水边壁石别致,遥遥看去倒像哪家的精美园林,俨然一幅水墨美画。
这栈道往山坡后绕去,那当阳山的三个峰头就赫然耸立在后面。契诚看众人都歇息够了,也该是时候上当阳山了,便叫他们起身前行。跨过眼前一座小桥,过了水道就上了对面的坡头。
沿着栈道环绕着山壁走,一边是悬崖栏杆,一边是石壁。石壁上都是青苔,湿气深重。这座小山头像是个圆柱似的,这石壁都是弧形的,走在栈道上倒像是在绕圈。夜叉人规矩严明,这些精锐的手下都个个谨慎,虽都不会吊儿郎当,但如今却看得出是放松了警惕了,神色都游移在这水墨风景中。契诚却不敢放松,就算能安全上了当阳山,也必定有其他的麻烦。
然而,没等他上得了当阳山,麻烦就已经出现。转过一个弯,一番新的天地就出现在眼前,弯弯曲曲的栈道壁上雕满了石像。一尊尊造像千奇百怪,各执法器,神态不一。所有人都惊呆了,望着这道长廊,愣在原地不敢上前。浮雕长廊延伸到很远,能看到细小而模糊的尽头就连在当阳山主峰山腰上。
再次看到这些诡异的石像,契诚脚底都开始冒寒气,原来这浮图关还没能过得了。身旁的石壁上刻了一串碑文:
浩浩霄汉,邈邈世源,九道真仙,拥天长眠;
万里平疆,福泽无边,当受义敬,尊教礼严;
星归相随,宏气安元,护守灵山,万古绵延。
看完这一串石文,契诚惊觉这整座山头就是个仙人墓。难不成神魔大战中逝去的仙人们都在这里?
契诚感到这里必定有着机关,不可轻易上前。但是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要如何通过这曲长的浮雕廊道?
薛无量知道契诚在忧虑着,但是停滞不前也不是办法。他说到:“公子!我们不能一直停在这里!”
接着他又指着一个小子说到:“来!你!走过去试试看!”
那小子点了头就往前走去,那崖壁上高大的石像像是俯视着路过的人,契诚觉得这一尊石像倒下来也能压死好多人,旁边就是绝壁,逃都无处可逃。那小子小心翼翼往前移动,最近的是一排手抱笏板的石像,双眼像是闭着的。随着他一点点往前挪,闭着的眼睛似乎睁开了一个缝,越往前睁得越开。第二个、第三个石像依次睁开来,斜着眼盯着他。那小子看着这些眼睛,小心的挪着步子。那微睁着的眼珠随他移动而转动,他开始露出恐惧的神色来。他还未走到,第四个突然睁开双眼怒视他,契诚顿觉不妙,朝他大喊:“快回来!”
话音未落,那石像手中笏板升起落下,朝那小子拍去。那小子慌忙回跑,谁知第三个石像的笏板也朝他拍去,他艰难躲过,第二个石像又朝他拍去。见他危险契诚要上前去救他,被薛无量拦下。另一手下匆忙上前去拉那小子,却被第一个石像一笏板横劈到石壁上,顿时鲜血不止。那小子躲避第二个石像已来不及,夹在第三个和第二个石像间,一个劲儿往栈道边上退,被生生拍下悬崖。
随着两人的惨叫声,所有人都吓呆在原地。契诚陷入焦灼与绝望中,才走过四个石像就如此危险,后面还有上百个!
薛无量突然粗野说到:“咱们炸了这堆破石头!”
契诚惊讶的看着眼前这粗犷汉子,夜叉虽盛产炸药,不过这想法让他实在震惊,“不行,我们带的炸药根本不够炸这上百个雕像,而且这雕像如此高大,不一定能炸毁!”
“那怎么办?”
“这碑文里定有玄机,‘当受义敬,尊教礼严,星归相随,宏气安元’!”契诚自顾自的琢磨着,一步步缓缓向前移。
薛无量大惊,立马拉住他,“别过去,公子!”
契诚说:“没事,总得要闯过去!那些当阳山的弟子难道就从不过浮图关吗?这其中总有解法!道仙礼教习俗繁复,与相位灵气结合紧密。但我也略微认得些真人五行,这礼祭得试一试!”
薛无量紧张的跟随着他,五官都绷紧了。契诚站在第一个石像前双手环抱胸前,低头闭目,一副虔诚模样。薛无量小心翼翼打量着,见半天未有动静,便松了口气。契诚一一挪向接下去的几个石像,在同样的石像前做相同的祭拜,都安全通过。手下们都跟着他像模像样的学起来,一丝不苟的对待。
契诚带着他们过了骑牛的道祖、伏虎的山君,有的踏云托塔、有的手执宝剑,各色宝器也都千奇百怪。而到了一个手拿书卷的石像前,契诚停了下来。他已实在猜不出这是何方神圣,也不知其相位祭法。而其后那些出现的仙子仙童,契诚遥望过去也是头疼。如今已过了大半,总不能退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再试下去。
薛无量看得出契诚陷入难处,只嘱咐:“公子!要当心!”
契诚挪向那手执书卷的石像,小心伸出右手,手指西天又收回。那侧身而站的石像缓缓将头转向正前方的契诚,他顿觉不妙,伸手朝向头顶,“不对,北斗不对,南方?东风?到底是怎样的?”
契诚嘴里碎碎念着,手里慌乱比划着,只见那石像头已正正转过,张开了双目。手里书卷打开,金光乍现。薛无量立马将契诚拉回,手里一个黑球扔去,顿时在石像处轰然炸开。薛无量将契诚扑倒,那碎裂的石块四处飞散,烟尘一片。
待烟尘散去,薛无量将契诚扶起,契诚小心走到被炸毁的石像前,看着满地的石块。
“公子!我们没有时间耽搁了!后面的石像都越来越小,炸起来都很容易。我们先炸掉了石像,再一一的通过去!如何?”薛无量提议到。
“炸药够吗?”
“大概是够的!”薛无量回到。
契诚冲他颔首点头,以示同意。薛无量回首向其他人一招手,后面的手下都冲上前,越过契诚向前面的石像移去。他们一个个排着队,每人执了炸药,一一炸掉前面的石像。契诚和薛无量在后面跟随。然而走了大段路,前面的停了下来,一人跑回来对契诚说:“公子!炸药快没了!”
契诚震惊,这可如何是好!他遥遥望去,竟还有八九个石像挡在那里,眼看上当阳山的路口就在眼前了,却又如此遥远!契诚站在那里,再次陷入绝望。
薛无量此时定定神,“远投是没有多大的威力!要是近了炸,这一次不定能炸个两三个!”他向手下们使了个眼色,大家都点头回了他,神色坚定。
只见手下们一个个向石像冲过去,将炸药牢牢固定到两尊石像之间。石像发动,神器冲着那手下发出致命功力,而在那一瞬炸药被引爆,两尊石像伴随着血肉横飞被咋得粉碎。契诚大喊:“不要!”薛无量却一把扛起他迅速通过被炸毁的石像。有人刚将炸药送到石像前,就被石像双目射出的光芒刺穿身体,炸药未被引爆,又一个人迅速上前顶替。血肉和石块夹杂漫天飞散,薛无量扛着悲痛的契诚往前冲,场面无比壮烈。
契诚只狂吼着,在泪眼模糊间看到自己的手下化作血水淹没在乱石之下,像倒退的风景急速的远离他。突然间薛无量将他放了下来,他一看,已经到了上当阳山的路口了。
“公子!走吧!”
契诚回首一看,只剩下他和薛无量了!望着身后一片废墟,他感到心中沉重。然而,他还有任务在身,父亲还在城外坚守和期待!他转身望着这云雾间的巍巍青山,坚定的对薛无量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