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说,说,赶紧说!”我一手掏着塑料袋里的瓜子,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咚咚咚敲着面前的小桌子,翘起的二郎腿随着火车震荡一晃一晃。每个列车员路过,都会白我一眼,小声骂“神经病”。
是,我已经疯三天了。从泰山下来后的第一天抱膝窝在房间的衣橱里一动不动,第二天冲到酒店自助餐厅狂吃到顺嘴流油,吃到张嘴就能蹦出螃蟹腿,吃到秦无鸣摔了我的碗碟,来了保安把我们请出去。第三天天还没亮我一脚踹开房间门,薅着半裸的俩男人就往火车站冲。
此时秦无鸣坐在对面无奈地看着我,“小茶姐,哭出来吧,好受些。”
我俩眼珠子瞪过去,“哭什么,我好着呢”,说着探过身去凑近他耳边,秦无鸣下意识闪了一下,被我一把揪回来。我贴着他耳朵大吼:“祝由术可好用了,我一点儿也不难受”。
隔壁软卧的乘客打开门要练习一下探头探脑,被我一个眼神杀过去就缩了。秦无鸣苦笑一下,伸手拿起小桌子上一直放着的画着命盘的纸,“我说了你可别后悔,拿这个转移注意力不是什么好主意。”我不以为然,拍掉爪子上的瓜子皮,示意他赶紧开始。
“这事儿还得从祝由术说起,我哥继承了父亲的八卦掌,而我的确本应是母亲祝由术的传人……”从秦无鸣开口,我精分的神经在内心里无数次提醒“放弃吧,潘多拉的魔盒关不上了”。
秦无鸣一张嘴就是个大约24年前。他似乎刚满周岁,一个柔柔的小姐姐天天拉着他在院子里跑跑跳跳,除了每天都要有一个时辰,他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按照妈妈教的方法摆各种奇怪的姿势深呼吸,但每次一开门就能看见小姐姐站在门口,他依然很开心。
小姐姐懂得很多,叫得上院子里所有花草,说得出每一种看得见的蝴蝶的名字,只是偶尔会发现小姐姐偷偷擦掉眼角的泪花。直到有一天,秦无鸣小朋友实在不爱练习奇怪的深呼吸了,偷偷提前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出来找他的小姐姐。
家里太大,他迈着两条不那么稳便的小肉腿儿,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找过去,奇怪的是爸爸妈妈哥哥甚至是管家,还有日常照顾自己的保姆,一个人都没有。直到他爬到三楼的一个门口,听见紧闭的大门里叮铃铃轻响,很好听,他奋力用小手拉开一道门缝,哎呀,是小姐姐。
小姐姐盘腿坐在地板中央,周围飞旋着很多东西,“到现在我才知道,都是青铜剑”,秦无鸣苦笑说道。当时他惊喜地奔向小姐姐,却见小姐姐惊恐地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闭眼前似乎看见管家叔叔向他们冲过来。
他晕晕乎乎似醒非醒中,听见有人说话:
“怎么办,残剑剑力被分而食之,小鸣他——”
“封了小鸣的经脉,活下来算他命大。”
“还有,元力怕是不行了,怎么跟闵姨说?”
“算了,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
等秦无鸣再醒来,家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父母告诉他,他生了场病,发高烧,脑子里都是烧出来的乱七八糟的幻象。再后来他和哥哥两人被送到了咸阳刘所长家里,直到他上小学。
“这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我家里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秦无鸣长出一口气靠回到椅背上。
“你是,怎么想起来的?”我努力适应着冷下来的神志,梗着喉咙问道。
“云台山,当我们发现天石项链可能根本就不是蘅芜姐从台湾带回来的时候,当我知道家里所有人都可能在骗我的时候。我第一次明白了你为什么说身怀剑力是件可怕的事情。”秦无鸣转头看着车窗外,轻描淡写地说。
我直勾勾盯着秦无鸣,脑子里刷刷刷摆出来各种等式,24年前我摆了什么剑阵在他家里,秦无鸣误闯剑阵被残剑所伤还吸食了剑力,云台山中他惊怒家中骗局导致剑力破关,还冲开了记忆封印。
“可是,可是,你那时才一岁,怎么可能记住这些。”我感觉下颌磕磕绊绊。
“我说过,是祝由,我妈妈用祝由封禁了我的经脉,不是我记住了什么,是剑气冲关释放了被祝由封住的我曾经看到的场景。”
“可是,可是,跟我的命盘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她能封禁我的记忆,就不能封禁你的经脉吗,让你出生三年都长不大!还想让我说什么?”秦无鸣微怒。
那时我愣愣地看着他,满脑子都是我可能真的是一个过丢了三年的老女人,只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几个月以后当我明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不,不是的。不是让长——长不大,是让——你能——长——大。”
哗啦——啪嚓——
之后的场景略有搞笑,列车员随着哗啦啪嚓跑过来,边骂边收拾被我一抖落手掀翻在地的装满瓜子皮的垃圾盘,还不忘把我和秦无鸣推搡出去别妨碍她拯救世界。
而我和秦无鸣,完美诠释呆若木鸡的俩木鸡,盯着从对面卧铺门里走出来的一个人,吞了三口唾液后,竟然还能哑着脖子异口同声:“元宝!”
刚才,说话的,是元宝?
元宝缓慢站到我俩面前,“常——青——喂我,吃——腿——”
眼泪唰的一下漫过眼睑、漫过脸颊,滴在晃动的火车地板上,是啊,常青,我神经质般想忘掉的已经死去的常青。
俩男人把我拽到卧铺里坐下,关上卧铺拉门,把列车员的牢骚和一地瓜子皮挡在外面。秦无鸣随手捞一包面巾纸怼给我,抱怨“祝由术不是能调节你这抽风的毛病吗”。结果我一句抽抽噎噎回答“它也抽风”,把秦无鸣气乐了,就连常青死后一直不肯搭理我的元宝,也挑了挑嘴角。
我突然猛醒般拉住秦无鸣:“有个事,不太对,你哥不是说你一出生,我就被送走了吗,你的回忆里为什么会跟我一起生活?”
秦无鸣皱眉,“这也是我要跟你们去晋祠的原因,说起来,晋祠算得上是我妈妈娘家的祖产。而且——我哥,我也联系不上了。”我勉强托住下巴没掉下来。
可是,心中的不安在升腾,我们临下车前,秦无鸣接到贵人的一个短信让我们的心情跌倒谷底,齐明笑截肢后虽然命保住了,但人一直没醒过来,他,成医学上的植物人了,而齐明不见了。
蔡狂米湘两口子失踪,秦默晋嫣两口子失踪,秦少言失踪,如今齐明也失踪了,我闻道了一股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