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的手还保持着皮肤颜色,但如果在自然光下应该很快就能看出性状改变,这会儿灯光虽强,还是影响了我们。又上下左右观察了一会儿,秦无鸣启动了升降机。
机器转动声反衬着我们的静默,忽然一阵抽气声插进来破坏气氛,扭头发现是元宝仰着脸嗅来嗅去,我怼了他一下。他本就站在我们中间,举起手在空气里大大划了一个字:“灵”。
我和秦无鸣一对眼神,秒懂,几乎同时拍了拍元宝的肩膀表示赞许。走出升降机,贵人和齐明看见我们的表情,也秒懂,什么也没问,而是找人给我们端来刚做好的热乎面条,贵人又绉了几句招待不周。
我们往嘴里扒拉面条,后面救援队给脚手架挂上帆布,相当于给小情侣搭个帐篷,因为虽渐入盛夏,深夜山风凉意犹存。再加上有医疗队,我们本以为小情侣看起来一直昏迷,但短时间应该没有生命危险,玩“风干艺术”也无妨。可齐大叔带着哭腔的一句话,我一口呛出去,面条差点儿从鼻子里出来。
“还有三天,医生说再有三天左右估计他们就不行了!”
“三天?”秦无鸣也淡定不下去了。
原来齐明带着救援队找到小情侣时,马上就发现了问题,当场决定加固安全设施,没有轻举妄动。贵人接到通知也用豹的速度带着专业医疗赶到,当机立断将救援队和医疗队“变成”了自己人。
刚开始他们跟我们一样,没觉得有太大的危险,但很快医疗队泼了冷水:小情侣手上的石化和木化“在生长”。原本只有手指,两天就扩散到了手腕,给他们注射的营养液只能维持生命,根本缓解不了异变。
贵人当时对齐明产生了极大愤怒和不信任,所以一直是自己在想办法到处咨询和找人,可当小情侣身体异变到了小臂的时候,终于扛不住了,同意齐明的推荐,找我们帮忙。
贵人拿出了几张X光照片,早先小情侣的异变部位用便携X光机各拍摄一张就够了,到现在需要拍摄几张然后拼接在一起。如今异变范围已经到了肩膀。最可怕的是,从照片上看,异变的不仅仅是皮肤。
齐明笑是左手异变,更接近心脏,很有可能根本坚持不到三天。“医生说,异变的部分没有任何生物特征,就是‘死了’,如果到了心脏……”齐大叔的眼泪成串掉下来。
贵人的眼睛也红了,“我们已经不指望能把孩子完全治好,只求活命,哪怕是截肢……可医生也不敢轻易手术,因为不知道会怎样。”
我紧咬牙关,这会儿嘴唇如果开个小缝,喷出来的怒火能把齐明烧焦,也幸亏之前大白猿的调教,否则暴躁的内息也早把他拍懵了。
虽然事后齐明一再强调说,是贵人为了试探我们,不让他马上说出来,可我依然把他划到人渣堆里,不想再接触。因为当时他哪怕提前发一条短信,我们也不至于浪费几个小时。
我把秦元二人拽到一边,秦无鸣的五官扭的都能拿去炸麻花了,我拍拍他胳膊,说了句救人要紧。现在我们虽小有眉目,但不足以快速救人,所以最要紧的是把刚才勘察的疑问赶紧解决了。耳语了几句,我们转回身,我伸手示意秦无鸣走先,毕竟这事儿是他的场子。
秦无鸣连看都没看齐明一眼,叫了贵人一声叔,“我们需要下山准备所需之物,而且要——齐校长帮忙。”秦无鸣也是恨得慌,连齐明的称呼都改了。
贵人皱眉沉吟,我们自然知道他担心什么,我扬了扬下巴,元宝看到后,旋身跳起,蹬踩一下旁边树干,一个翻转上了树梢,再两个跳跃就五六十米开外了。
“这路我们跑一趟,也就个把小时,放心好了,只需要您准备山下歇脚的地方。”秦无鸣道。
贵人这才明白刚才上山的过程到底耽误了多少,他哪里知道我们是因为齐明拒绝帮助秦无鸣,要小教训一下,故意抻着不干活的,他只道是自己猜疑误事,一个劲道歉,云了几句有眼不识泰山之类,然后迅速打电话去了。
我抬头环顾了一下周围山峰,感叹,这事儿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随后让元宝背起齐明,仨人提气下山。我原本担心秦无鸣承诺的个把小时对他来说太勉强,哪知突然发现他的脚程已与我不相上下,甚至怀疑如果我没在云台山升级,恐怕这会儿落后的就是我了,但现在没时间去探究他到底怎么了。
我们到山下时也就凌晨三点刚过,贵人的办事效率没的说,已在距离泰山最近的星级酒店安排好了四个房间。我们打开其中一间,秦无鸣伸手薅着齐明的后领子扔了进去,五十多岁老头被丢得一个趔趄。看得我和元宝都一缩脖子,虽然准备装备是假,审问齐明是真,但他好歹是长辈,这么对待有点儿过了。
连灯都没开,我和秦无鸣各找椅子坐下,元宝站在我身后,借着窗外黎明前的黑暗,简直就是一幕阎罗殿审判。齐明身体微抖,也不知道是下山被元宝颠的,还是被我俩判官吓的。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秦无鸣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看着齐明一脸要狡辩的装×样子,我又怒从胆边生,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要抽他的想法压下去。反倒起身扶着他坐到床边,嘴角挂笑:“齐大叔,别再拿什么小两口私奔糊弄了,除非你们家有带着全套登山工具私奔的优良传统,他们到底去泰山找什么?”
估计我这一笑太可怕,老头抖得更厉害了,但还是一言不发。我瞪他一眼坐回椅子上,“那就不妨把话说得再明白些。就算是小两口私奔想先去个景区玩玩,也不可能捡专业攀岩都觉得头疼的地方。而且穿着夏季登山专用的长袖轻薄速干服(也是因为这个我们没能马上发现他们异变的程度),更重要的是我们在他们腰上发现了完全不同于救援队设备的登山扣,上面的登山绳还是被刀割断的。”
齐明的眉眼微微抽搐,我继续道:“救援队没必要砍断他们的登山绳,只有他们自己。一定是他们在山崖上发现了什么,因为经验不足登山绳没带够,可情况紧急他们又必须跟进,情急之下才会出此下策。”
再往下我已经不想说了,没了登山绳的千金小姐爬了几步后突然滑落,瞬间齐明笑拉住了她,之后他们一直仅依靠勉强能够得着的一块石头和一根树枝死撑。
“而且,在一点线索没有的情况下,你能一天之内在这么偏僻的山崖找到他们吗?”秦无鸣开口,“齐校长,即使这件事涉及到你们家族机密,但我只是为了明笑和那姑娘的性命,我也算是看着明笑长大的,你必须相信我。”
黑白脸唱过之后,齐明终于崩了,捂脸伏在膝上,片刻抬头:“明笑是为了他奶奶,半年前被诊断肝癌晚期,如今快不行了。”他停顿一下,“我们齐家祖上流传一个故事,相信泰山育有灵宝,有人相信可以助人长生。”
我暗道,这跟元宝的发现倒是吻合,秦无鸣一直面无表情盯着齐明。齐明叹口气,从贴身衬衫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这是从他们身上的背包里找到的”。
我拉开台灯,这是一份石碑拓片的复印件,因为缩印让本就模糊的字更密密麻麻了,顿感头痛。
仔细看去,纸上用红笔勾出了一列文字:秘曰东口,小往大来,渎秀澜集,一孕珺珠,方圆十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