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五行缺肉命里欠揍,无人能出其右,秦无鸣说完这句竟靠在椅背上假寐起来,仅有右手食指微微挑动一下,不用看也知道那个方向是元宝。
我心里呵呵,元宝防着他,他防着元宝,大白猿又告诉我谁都不能信。吐了一口人生浊气,靠在车厢壁上,拿出手机用卡得要死的2G信号搜索杭州岳王庙大修。
结果更郁闷了,岳王庙大修就是1979年,如果我真是那个时候到了秦家,别说他们是有过孩子的家庭,就是没有,也不至于把3岁的孩子和刚出生的弄混吧。
难道是有什么特殊原因让他们不得不在上户口的时候做手脚?而且能让蔡家也跟着继续隐瞒?问题在于,我就是再二,3岁了,哪怕记不清当时所有细节,但总会记得一二场景吧,可我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着想着竟然迷糊睡着了,梦见岳王庙里的岳王像活了,从神台上下来追着我跑,还跟我讨要什么东西。在被岳王爷抓住的瞬间我惊醒了,是秦无鸣晃我的肩膀,该下车了。
本来就一脑子浆糊,到了出站口看见齐大叔的一刻,脑浆子几乎被信息量炸出来了。齐大叔原名齐明,虽然在学校被称为大叔,但他本人形象绝对是国际艺术范儿,可现在眼前这人邋遢到能给嬉皮士当祖宗了。更可怕的是他的脸色,疲惫、绝望,我都怀疑这会儿如果在他头上扔根稻草都能把他压崩溃,这反应可不像是普通学生遇险。
我们跟着他上了一辆商务车,我看了一眼秦无鸣,他眉头紧锁。齐大叔坐上副驾驶关上车门,扭头说“虽然天快黑了,但两——几位辛苦,还是直接去现场看吧。”元宝对齐大叔来说是个意外的陌生人,可他也没细问,只疑惑地扫了一眼。
我一声没吭,虽然齐明也算是我老师,但这趟“差事”其实还是看在秦无鸣面子上的,毕竟他们两家是世交。秦无鸣都没说话,我就更没必要了。随着汽车开动,齐明也明白实在欠我们一个解释,咬了咬牙简单说了一下经过。
齐明之前虽在湖南教学,但老家是山东,湖南那所学校主要是针对成人兴趣教学和职业教学,所以接触的层面较比普通学校复杂多了。尤其这些年艺术俩字很艺术,颇受“高级人种”推崇,因此齐大叔也认识了一些贵人。
其中一位贵人认识了齐明后被其风采折服,而且自己女儿也非常喜欢艺术设计,干脆给齐明在山东投资开了一所学校,一个多月前刚刚开张(那时我们还在咸阳遛卫子夫呢),齐大叔升级变齐校长,贵人对齐大叔就一个要求,好好培养自己的女儿。
这次出事的学生之一就是这位千金小姐,说到另一个学生,齐明不自觉咽口吐沫也难掩尴尬,因为竟是他儿子齐明笑。我暗地掐一下大腿,忍住没笑出来,这一圈人不愧是世交,给孩子起名字的癖好都一样。
千金小姐到山东后齐家自然对她照顾有加,可一来二去齐明笑竟然跟大小姐谈起了恋爱。按照齐明的说法,虽然他也希望儿子能攀高枝少奋斗几年,不过考虑两家差距太大,就一直反对。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这种反对正合心意,俩人直接“私奔”了。
我斜眼瞄一下秦无鸣,他依然没反应。齐明的尴尬更胜一分,只得接道:“第二天,在泰山上找到了他们。”这下,我和秦无鸣都是一愣,当时齐明给秦无鸣打电话非常简短,所以这些细节对我们都很陌生,不过这算啥私奔啊,第二天就被逮了。
更让我惊讶的是秦无鸣随后冷哼一声,齐明更尴尬了,讪笑一下,“二侄子,我知道前些天拒绝你帮忙找老秦他们,是叔叔的不对。”我暗自哦了一下,原来如此。
“第二天就找到了?可你电话里说,他们在泰山遇险已经一个多星期了。”秦无鸣开尊口,齐明是松了口气,我可吓了一跳,但齐明只说还是去现场看吧,要是能说得清楚,也不用连夜去了。
这个连夜真的是连夜,我们到泰山脚下大约下午四五点钟,足足爬到凌晨1点才到。还是那句话,无论一个景区多么成熟,都存在着难以示人的阴山背后,虽然从泰山正门进的,我们很快就被领到小毛毛道上,半个小时后就举步维艰、手脚并用了。
带路的是司机,不过齐明对他毕恭毕敬,估计是贵人派来服务加监视的,而且体质相当不错。所以尽管山路崎岖,我们几个还好,就苦了只长脑子的齐明,最后几乎是秦无鸣和元宝轮流连拉带拽弄上去的,也不知道这几天他是怎么过来的,因为司机一路黑着脸,一点儿都没有要管他的意思。
其实我们早就发现目标是山里一个灯光集中的地方,随着夜深,灯光越发突兀。等到了切近,还是被唬得一跳,眼前是大约百米高的立崖,让人诧异的是竟安装了大约四五米宽的脚手架,还是带着升降机的。山崖下有几十个人,消防救援、医生护士等各色人俱全,井然有序,丝毫没有多余的人声。
我跟秦无鸣对了个眼神,这贵人的权势不一般啊,在车上我用手机搜索过,网上没有任何泰山游人遇险的消息,再加上救援措施如此专业,不过为什么做到这份儿上了人还没救下来?
黑脸司机停下来转身:“本应尽地主之谊,但情况确如老齐所述,着实紧急又诡异,几位贵客难得少年持重,恳请体谅我们为人父母之心。”说完躬身深施一礼。
他竟然就是贵人,怪不得一直黑着脸,不过这情势还文绉绉的,难道平时天天掉书袋?再加上我本就讨厌钱权压人,顿生厌恶。只是他最后一礼诚意十足,而且救人要紧,我略嗯一声,他这才明白“持重少年”里谁是老大。
升降机载人有限,也不难操作,最后上去的只有“仨少年”,等20多分钟后重回地面,脸色基本上跟齐大叔一齐了,实在太诡异了!
出事地点在山崖大约七八十米处,距离崖顶不到20米,泰山的山崖基本都是花岗岩,多很平滑,只是零星有些石头突出和顽强生长的树枝。
出事的地方有块稍大的石头凸起,也就20来公分。一个男孩子,也就是齐明笑,左手紧扒住这块难得的凸起上,右手抓着女孩子的左手,女孩子的右手刚刚能勾到一根从山缝里长出来的小儿手腕粗细的松树枝。
专业安全带兜着他们的腰臀固定在崖壁上,估计是后来救援队设的,这就更怪了,人找到了不赶紧弄下去,还加固安全设置鼓励人体风干艺术?
再仔细看下去,这俩真正的二八少年都是面朝里趴在崖壁上,如果不考虑后加的安全带,他们的脚和身体虽然也尽量贴近崖体寻找支撑,但真正能借力的只有手上的一石一树,他们是怎么坚持一天等到救援队的?
就在被一坨问号拍死在山崖前,我和秦无鸣几乎同时发现了问题所在:不是救援队不想把他们弄下来,而是弄不下来!
我和秦无鸣分别向左右各跨一步尽量站到升降机两端,他伸手摸了摸齐明笑扒着岩石的手,而我也碰到了千金小姐勾着小树干的手。我们很快缩回手,转身对望,得出了一个诡异但是不得不承认的现实:
他们的手已经分别石化和木化,跟岩石和树干结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