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大宋交州地界、百越穿际根本不比其它南国诸州,到处地广人稀。
交州城北坐落一山庄名“桓重山庄”
“怎么天还没亮啊!!??”
躺在房里的文起已经辗转一夜,满脑子都是白天与庄主王伯伯的对话。
“王伯伯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呢?我的生父还有生母…”
“让你别问你就不要问,是不是要本庄罚你禁闭才肯罢休啊?”
“哼!紧闭就紧闭,我就是要知道。”
“放肆!把文公子带下去,从今天开始没有本庄的命令,不许他踏出山庄半步!”
“是!”
还是睡不着,文起睁开眼四下环顾一周,便起身穿衣、溜出了房门。
“啊…(没睡醒)公子、公子慢点,老庄主要是知道了咱们这样跑出来怕是要打死小九了。”
“王伯伯离庄了不会知道…”
“可是、公子,这一路离交州城得有几里了吧,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别问了,跟紧些、就在前面…”
文起说罢、更驱马加速。
事情回到文起七岁那年,三五蒙面歹人突然冲进院子,无论是谁见人就砍,母亲把他独自留在暗房里,出去引开贼人,只听见刀剑声便再也没见她回来了。文起躲了一夜、第二天王伯伯突然闯了进来,抱起小文起、转身就跑,只记得一路上刀剑声起马蹄碎…后来、王伯伯带文起来到了百越之地、第二年便在交州城北创立了桓重山庄,已经一十三年了。
自文起懂事以来,一直追问王伯伯自己的身世、为何当年自己只记得母亲是花楼唱戏的、自己很小的时候在戏园里扎马打滚,父亲则是十天半个月才来一次戏园,母亲曾说父亲是应天城商贾,走南闯北聚少离多,直到后来贼人突然蜂拥而至、血海腥风。
昨日、文起又问起,一惯严肃的王伯伯更是突然对他勃然大怒,传令上下不许文起私自离开山庄半步,这不、天才刚亮文起便偷偷溜了出来、听闻城东有一百草溪、无非就是四处跑一圈、以泄心中烦闷。
百草溪流尽、便见沉雁村,骄阳如纵,见一妇孺与一顽童提香携烛,似乎正欲祭奠故人。
“公子、你看,前面有人,小九去问问…”
“去吧、但吓了人家。”
“放心吧、公子!小九又不像老庄主那样板着脸怎么会吓着人家…”
“话多!”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妇人与一幼儿。
小九下马与妇人说了几句,便回头招手示意文起前往。
只见妇人三十未有,粗衣麻裙,眼眶红润,怕是刚哭过,踉跄小儿怕生、更是躲在母亲身后梨花带雨,母子俩正欲往村外上坟。
妇人擦拭眼泪又安抚幼儿、这才慢慢道来,妇人名二娘、此村号沉雁村,为何啼哭、只因近日县府无由抓了其夫,今日是她家翁祭日、妇人携幼儿正要去坟前祭拜、以求平安。
“不好啦、张家娘子快跑,官兵又来你们家抓人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文起刚要拜别妇人、晨雾已散,只听远处传来呼喊声。二年急忙抱起小儿,撇下香烛、不理文起正要离去,忽又回头转了回来,挠头想了又想,神情慌张、步履迷茫。
“公子!二娘真的没有办法了!公子定是个好人,可否帮二娘暂看小儿、家中突发急事、二娘去去就来…”
“可、可是…”
“倘若、二娘回不来,敢请公子养育我儿长大成人,来世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妇人突然的举动、把怀中的小儿吓的直哭,大喊娘亲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也让文起不知所措,眼前的这一幕是那么熟悉,十几年前、他如小儿,娘亲亦如妇人…
“夫人、且慢!为何这般托付、可否告知在下?”
“对呀对呀、我们公子和你只有一面之缘的,怎么就能收养你的崽子呢?更何况…”
“公子不知、我夫家原本姓谢不姓张,孩子的爷爷不是别人正是先武皇帝赐死的谢运之。”
“谁?、与当代帝师洪正刚齐名、人称‘洪谢’的谢运之谢老先生吗?”
“正是,家翁当年因一首‘韩亡子房奋’被诬告谋反、被武皇帝发配并赐死在交州,我丈夫将家翁骸骨偷偷埋在这沉鱼村北、从此隐性埋名也住在这沉雁村,改姓张、相安无事二十年有余、怕是家翁的事走漏给官府了…”
“岂有此理、今上登基都十几年了,谢老先生的事还没了?竟要祸至孩童身上?这天下还有公道?”
“哪有什么公道?县衙里的人为了升官发财、就怕安不了我们谋反的罪名,能抓一个算一个、不能抓的也使计陷害…”
“真是、真是岂有此理!荒唐天下!那你家夫君…”
“官府抓人无非就是要向上级邀功讨赏、抓到叛贼后人如同抓到叛贼,我夫君暂时不会怎么样、但是如果二年不想办法救他,怕是秉文发到州府、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那、敢问夫人如何设救?”
“县衙一次又一次来抓人、无非是要敲诈钱财,夫家虽寒苦,毕竟家翁声名在外,一些远朋旧友时常也帮衬不少、好歹备有薄田数亩,二娘这就回去变卖所有、所得一切尽送与县府,望能破财消灾。只是、奴家这一去,成就成,不成、则懵懂小儿、谢家独后,断不能…”
“夫人不必再说!你们家夫君待在下设救,不为别的、只为谢老先生的诗文雅句、在下绝不会袖手旁观。”
“公子此话当真?二年不胜感激、可是!公子当如何…”
“哈哈、你这娘子、有没有听过‘桓重山庄’啊?我们家公子就住那…”
“啊?!交州城北桓重山庄?我听夫君说道过,莫非、公子姓王?”
“哈哈、公子您听见了没有?她以为您是老庄主的公子呢,呵呵呵…”
“胡说?也不怕人家笑话!夫人莫怪,在下姓文、王伯伯…哦不,王庄主与先父有些交情,我出面给你求情,王庄主断不会坐视不理。”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真是、来来来,纯儿…过来拜谢这位文公子…”
交州城北、石阶错落,有一山庄若龙盘坐于城北正中。门前屹立石麒麟一对、门匾红里金字写着“桓重山庄”,在百越之地的交州、此等气派府邸显得非同寻常。
山庄门口马蹄声消,下一青衣公子、领一妇一幼,便往大堂走。
“夫人且在大堂坐会,我去通报王伯伯”
“文公子有劳了、我们等会王便是。”
…
桓重山庄前院设大堂曰“旧龙堂”、旧龙堂后乃一片花园名“邀月园”,邀月园东便是王庄主书房、王庄主多半就在书房里。
王庄主有两位公子、长公子名叫王敬,比文起小两岁、是王庄主创立山庄后从老家江州接回来的,平日里沉默寡言。二公子叫王倚、只有十岁、乃庄主到交州两年后续娶所生。二位公子平日里都视文起为亲哥哥、这会见文起回来,正在园中读书的王倚跑了过来。
“文哥哥、爹爹回来瞧不见哥哥、整个山庄都要爆炸了,现在正在叫人打赵六的屁股呢,哥哥你还是别去书房的好。”
“当真?瞧你人小鬼大的,没事、文哥哥不会被你爹爹骂的,回头、我给你介绍个玩伴可好?”
“文哥哥不要以为倚儿小好骗哦,要真的玩伴才好哦,那些教书师父和姨娘老没趣了,敬哥哥又不陪我玩,我一个人整日只知念书都快闷死了…”
“好好好、快回去,别让钱师父到你爹爹那告状咯。”
邀月园内庄主书房门口,仆从们正在收拾条凳棍仗,地上还有血迹,怕是刚刚赵六的屁股开花,才被抬走,文起咬了咬牙根,还是决定进去。书房门紧闭,文起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王伯伯…”
“起…岂有此理,你跑哪去了!”
“王伯伯莫气、起儿知错,昨日不该顶撞王伯伯,只是…”
“哼!你以为道歉就了了?你…”
“王伯伯且听我说,事关重大、您可认识谢运之谢老先生?”
文起刚说完、王庄主立马起身,刚才的怒气瞬时烟消云散。
“谢老?提他所为何事?”
“起儿今日东去沉雁村、见一妇孺,乃谢氏后人!”
“什么?谢…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不、休要妄言,当年我与谢老有过共事、他因‘逆诗’案被小人诬告,最后也死在交州…且慢、交州!!!”
“没错,谢氏后人将老先生遗骨就埋在交州城以东十几里的沉雁村,他们隐姓埋名改姓张,今日起儿恰巧游至沉雁村、见谢氏后人落难、他的夫人抱着幼儿恰好遇到了起儿、这才无奈告以实情…”
“她们在哪?”
“旧龙堂内正等着王伯伯…”
“你怎么不早说啊…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