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没有去找SGR,相反是SGR自己找上门来。当日破了一起儿童拐卖案,大家心情甚好,打算出门庆祝。
“你好,我,我是,我是胡一琛的同学,我……”她很难将后面的话说出口,表情看上去极度扭曲。仿佛喉咙动弹不得,卡住了她的声带振动声音传播。
她捏紧了拳头,似乎给自己灌输了莫大的勇气。不得不开口道:“胡一琛,现在怎么样了。”
王邈邈是想安慰她几句,但是刚露出悲伤的神气的时候,跟着脱口而出,听上去吊儿郎当:“死了。”
语气轻浮到都要飘起来。难怪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很多时候就连准备好的所思所想的语气和词语,一张嘴都控制不牢。
他一开口,反而把在场的人都逗乐了。
薛养伍拉了拉我的衣袖,房子里开了空调,我穿得跟熊猫一样。国宝级的。“这种情况下不能笑,很多人会觉得,你们没教养,不庄重,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那你觉得,有一个人哭,旁边人就应该都陪着哭吗?陪着伤感?她本来就已经心情够不好了,你如果再让她处于一种压抑的环境,她能承受的住吗。很多时候虽然我也不赞同在不苟言笑的严肃场合时候冒出来几个笑话,但你知不知道并非所有笑的人都是关注不到别人的悲伤点。有时候他们只是故作轻松告诉当事人,其实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有时候苦难就是当一个笑话来过。规矩都是立给不明事理盲目跟风并且没有正确价值观的人,而偏偏很多人,以此来规范大众。懂的人表达方式可能有偏差,但多是殊途同归。”
“你觉得你的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是如此不知轻重缓急的人吗?”
薛养伍觉得我平时太皮,完全没料到能如此滔滔不绝,瞬间石化,目瞪口呆。
麻花辫小碎花衣的女生坐在木椅上,一群人围成一圈听她的故事。王邈邈的凳子是旋转皮椅,脚尖稍微挪动一下椅子也就跟着跑,小范围内把他弄得晕头转向。如果不是后面有人一直撑着他,保管转到前面的桌角上,撞出一片乌青。
因为有支撑点,他玩得不亦乐乎。
我站得远,听得迷迷糊糊的。连了网也没人发我信息,实在无聊,靠在墙角昏昏欲睡。
等我反应过来,那个女孩已经泣不成了。围着的人很多都在安慰她,有的拿着餐巾纸,有的拿着励志书。还有的开了励志电台,女主播的声音很好听。
我走过去,蹲下身子,想着该跟她说节哀顺变好还是人死不能复生好。我究竟应该把实情告诉她,还是骗骗她胡一琛并不喜欢她。失去一个不爱你的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胡一琛尸体还没火化下葬,你可以按照地址去看他。”
我话一说完,旁边所有的人都对我挤眉弄眼,宋闺苒的脸瞬间苍白。
“你……你说他。”她还不敢相信,换作是我,我肯定是宁愿欺骗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日子照常一天天过。
但是最终她还是接受了。“你说他死了是吗?”
“是的。他死了。”
下一秒,哭到憔悴的女孩,猝不及防地昏倒在我面前。我条件反射地往后退,给她留出一块空余。
“快送医院。”不知道谁在旁边喊了一声。这时候周庶正好过来,马上去茶水间倒了一杯糖水。
“她是低血糖。我妈妈前几年也是。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送医院检查。”
我在旁边看得愣愣的,他们忙得跑进跑出,我一点儿事都没。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几个热心的小伙子开着警车一路护送。王邈邈留下来了,但也已经满头大汗,靠着椅背大口喘气。
“那个女孩刚刚跟你们说什么了?”我问他。
王邈邈拧开瓶盖用矿泉水弄湿毛巾擦了擦脖子,喝了一大口水。
“特狗血。男女互相暗恋呗。也不能这么说,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就是没人特意点破。”他的想法跟我之前一样,“你说如果两个人勇敢一点,胡一琛现在是不是该生龙活虎,再过些年,老婆孩子热炕头。”
胡一琛的奋笔疾书,胡一琛的苦不堪言,胡一琛的痴恋成疾。他是笑着,菩提普照,大步流星地走的。他有彩云托着,走得很稳健。
“胡一琛是骨子里,血肉里的畏惧,跟勇敢都扯不上关系。他并非不知道,人家活得跟明镜儿似的。书生若呆。明事理越多,人文道义样样都要遵守,遇上流氓胚子蛮不讲理,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肺泡一个个刺破照样一声不吭。怎么不吭声呢,你从嗓子眼发出声来,都是大逆不道的。”
“他已经是一身腐朽了,怎么去跟心爱的女孩在一起。难道也把她拉入漫无边际的黑洞么?”
“可是……”王邈邈下意识就想反驳,说不出话来。正儿八经想了想,“我们的职责所在,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好好劝劝他的。”
“我也是。”
有些事儿,压根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就是耳熏目染潜移默化的行为。有人跳水要么自己去救要么就去喊救命。有句古话不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鬼知道对错,但那么大老远的人,总不至于编个谎话非要来逗逗我们这些子孙后代。
耗费人力物力,都得搭一把手。忙到最后差点都忘了,如此拼命,起初不就是为了活得好么。多少人走着走着,把初衷都给忘了,甚至觉得一开始活着的信仰,都是错误的。
究竟是觉悟还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