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这么认真。”袁子科送完王邈邈回来给我带了碗馄饨。我并不喜欢吃，他拿去厨房把汤倒了放锅里炸。炸完之后捧出来发现我托着下巴在敲笔。
“他们买了五百万的房子。欠债累累。美其名曰为我好。然后他们又赚不了那么多钱，不还是全部都要我还。”
“你说什么？”袁子科放下馄饨，开了电视用手捡着吃。
我扭过头看墙，看天花板。躺平了下来，声音带着疲惫：“那句话，是胡一琛的。好想看上去是一个不负责任少年的愤怒。可是你知道吗，我竟然从中看出了悲伤和绝望。现在好多独生子女都这样，好多人觉得他们叛逆，不懂事，觉得你们现在生活那么好，矫情什么，完全是在无病呻吟。去工地上吃几天苦什么毛病都没了。我能说什么呢？他们那些人大多文化程度不高，想的也简单，很多东西也解释不来。”
袁子科听我说完“咯咯”笑了几声，“你这让我想起以前在我家干活的一阿姨。小时候爸妈给我买了架三角钢琴，找师傅调音好的。阿姨觉得钢琴摆放的位置不好，老绊着客人，就擅自拿铲子把钢琴挪了位置。一台至少七八个人才能搬动的钢琴，她一个人也是厉害了。”
我看着他眼里的无奈，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了。感觉全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一闭上眼睛，是一个未曾谋面陌生人的微笑。他在草地上看书，看上去快活极了。我瞧见了他的身上没有枷锁，书的编著是J大的一位知名教授。
学过钢琴的人很多都知道，钢琴在搬运的过程中，不小心可能会引起内部机件损伤，音不准等情况。所以最好是找专业搬琴的，或者找人小心进行。袁子科家里人都劝过那个阿姨，可是不听。阿姨出发点是好的，怕绊着客人，还能省钱。当袁子科爸妈和他解释钢琴在用铲子剧烈移动的时候，可能会使钢琴某些零件彻底损坏的时候，她只是觉得胡扯。这么大台东西，怎么可能说坏就坏，根本不听劝。
袁子科说，家里人劝了好几个小时呢，结果还是没敌住。某天家里没人，还是偷偷挪了位置。
“我妈老后悔了，说当初怎么不早给搬琴的打电话，花个几百块也好比浪费了一台几百万的钢琴划算。害得我练琴都是跑去老师家的。”
我撞了撞枕头，有钱人哦。如果不是阿姨还在，估计都能买台新的去。
在他们的观念里，完全是为你好。压根意识不到什么后果。反正88个琴键，听上去能有什么区别。嗯，还挺好听，响当当的。
我起身去厨房切了块西瓜，事情暂且告一段落。人已死，没什么好深究的。就算我琢磨出天大的道理来，悲剧还是会不停地发生。最多严于律己。
大半年之后在公交车上遇到当日在现场传三过四的妇人，才知道那么久了，胡一琛的尸体都没有火化下葬。世间没有神灵倒还好，如若有呢，他可否走得安息。
